第四百二十五章 拜寿

    

    清晨，初升的晨曦透过了薄薄的云翳，洒下了绯芒朝霞。而左都御史陈瑛的府上，早早悬挂起了红绸。那影壁之上，镌刻的金色寿字愈发的璀璨，夺人眼目。

    管家陈实正指挥着下人们打扫庭院：“告诉你们，今天是咱们老爷的大日子，谁要是给我耽误了。小心老子扒你们一层皮！”

    而与此同时，陈瑛正和自己的义子陈宇从长长的回廊中走过。陈瑛双手拢在了袖中：“怕是不妥吧？如今我已经被革职留任，还如此铺张地过寿，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我有几个脑袋？”

    陈宇笑道：“义父多虑啦。皇上虽然革了您的职，可是不还留任呢吗？贡院的命案破了，义父您自然可以官复原职。那况钟的名字，孩儿也听说过，您大可不必担心。”

    陈瑛道：“唉，你有所不知呀。况钟与汉王殿下多次作对，我以前也为难过他。他岂肯尽心？”

    “不然。义父您想，你与陈洽没能破了此案，被皇上革职留任。想那况钟若破不了此案，恐怕是人头落地呀。他焉能不尽心？素闻他与陈洽交好，即便不是为了义父您，他也会尽力帮衬陈洽的。”

    陈瑛心里宽慰了几许，轻轻点了两下头：“希望如此吧，宾客们什么时候会到？”

    “午时前后，但想来巳时三刻便会有宾客上门了。”

    父子二人正交谈着，忽然见下人来报：“报老爷，白慕廷来了。”

    陈瑛皱起了眉头：“一个没功名的穷酸秀才，天天往我这里跑。他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替我回了。”

    那下人应了声“是”，刚刚转身，却听陈宇道：“且慢，义父，此人可堪大用。”

    “为何？”

    “白慕廷虽然没有功名，但是为人颇有心计。前不久，提议送请帖给况钟的，不正是他吗？”

    陈瑛想起了当日的情形：

    白慕廷那一晚登门拜访，得知陈瑛三日后大寿，便提议说：“陈大人，学生建议，这次宴请宾客的名单上，不如加上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况钟的名字。”

    陈瑛不悦，重重地“哼”了一声：“白举人莫不是拿本官寻开心吧？那况钟与我不睦，满朝皆知。老夫母难之日，请他前来，无异于开门揖盗。”

    “陈大人，学生斗胆说一句，此话似有不妥。”

    “哦？”

    “况钟如今领了皇差，奉命彻查贡院的命案。而大人近来境遇颇不如意，也皆因此案而起。依我看，不如借大人贵诞之日，请他前来。无非是多一人凑个热闹而已，但是况钟吃了大人的请，承了大人的情。必然会尽心查案，何况您与他同朝为官，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哩。这样的人，应该善加利用才是。”

    陈洽觉得白慕廷之言有几分道理。他慵懒说道：“既如此，你与他交好，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了。”

    白慕廷大喜：“谢大人，学生一定尽心竭力，不负大人所望。”

    陈洽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说道：“况钟计谋百出，诡计多端。我只希望他不要在这里闹事才好。”

    “义父请放心，今日来到咱们府上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谅况钟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能掀起多大的浪头？孩儿盯紧就是，他断然翻不出义父的手掌心。”

    陈洽不置可否，而是问了一句：“汉王可曾派人来过吗？”

    陈宇神色微微尴尬：“没有……”

    “纪纲呢？”

    “孩儿派人送去了请帖，但是纪大人推说公务繁忙，给退了回来。其余的如淇国公、王驸马等人，也都婉拒了。不如我现在派人，再去请一请？”

    陈洽挥了挥手：“这帮人，见我失了势，便刻意疏远。宇儿呀，这便是官场了。不信，为父可以与你打赌。收下我们请帖的，十有**不会来。”

    事实果如陈瑛所料。陈宇信誓旦旦，说巳时三刻便会有宾客上门，实则到了午时三刻，也不过了来了七八个人。这些人官卑职微，平日里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人物。陈洽本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他端坐在主位上，心里颇多感慨：想我升任左都御史的那一日，多少人来我府上道贺？直似要把我家门槛踏破了。可如今呢，却只有这些往日里都叫不出名字来的人。

    陈瑛心如明镜：只怕这些人登门，也不过是有求自己而已，又哪里是真心前来贺寿的？

    正值他良多感慨之际，门外高悬一声：“礼部况大人到！”

    陈瑛心下一沉：这况钟还真来了！

    只见况钟身着便服，快步走来，双手抱拳，高高拱起：“陈大人，下官恭祝陈大人寿比南山不老松。”

    陈瑛没有站起来出迎，还道他是有意挖苦，便冷冷说道：“多谢况大人了，请入座。”

    况钟笑道：“入座么，倒也不急。今日况钟未经允许，特意带来了几位朋友，一起热闹热闹。陈大人不会怪下官吧？”

    陈瑛听他如此说，不免暗生怒气：我请你来，已然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你却还带你朋友来。你况钟不过出身布衣，又有什么富贵朋友了？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是嘴上不能说。陈瑛呵呵一笑：“况大人说哪里话来，既然是你的高朋，大可请来一见。”

    岂料，他这句话刚说完，便见有六位身着官服之人躬身走来，冲着陈瑛拜了下去：“下官见过陈大人，恭祝陈大人福寿康宁。”

    陈瑛定睛一瞧，其中有一人认得，竟然是本次春闱的同考官刘清，他诧异道：“刘大人，没想到你会来此。”

    刘清神情尴尬，苦笑道：“陈大人，请恕下官唐突之罪。昨夜我等在驿站接到了况大人的请帖，说要带我们去赴宴，我等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来到了您的府上。恕罪恕罪。”

    陈瑛看着况钟，不解他意欲何为。

    况钟笑道：“陈大人勿怪，皆因这六位同考官大人憋闷在了驿站中，他们可都是朝廷栋梁之才呀。况钟怕几位大人憋出病来，所以才请他们一起来到陈大人府上热闹热闹。大人不会怪我吧？”

    这件事，况钟办得极为不对。

    可今日乃是陈瑛的寿宴，他自然不好当众发怒，只好强压怒火：“况大人言中了，老夫岂敢？七位大人，请就坐吧。”

    “慢。”况钟又说道，“还有一事，除了六位大人，下官还请了一帮饱学之士，陈大人不会怪我吧？”

    陈瑛正待开口，身边的义子陈宇愤而起身：“况钟！你如何这般不识好歹？”

    席间也有人悄声议论：“这况钟做事直如儿戏一般，今日乃是陈大人的寿宴，怎么反倒像是他家里一样随意？”

    陈瑛劝阻义子：“宇儿，罢了。况钟也是一番好意，怕老夫这里冷清。况大人，就将你说的这些饱学之士，请来见一见吧。”

    “多谢陈大人。”况钟回头高喊一声，“你们进来吧。”

    接着，乌泱泱涌进来了十几个人。这些人拜倒在地：“学生见过陈大人。”

    陈瑛伸出手去还没有说话，况钟便对他们说道：“都起来吧，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陈瑛陈大人。陈大人，这一十七人，便是山西来的诸位举子。各位莫要拘束，各自入席吧，请。”

    况钟好似是主家，旁若无人。而寿星佬陈瑛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陈宇气愤不过：“况钟，今日是我义父大寿。两手空空，你就来了？”

    况钟回身一笑：“陈公子，在下岂敢呢？今日是陈大人的重要日子，况钟特意奉上厚礼一份。”

    “什么厚礼？”

    “一道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