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见过秦老夫人

    

    次日一早，况钟来到了寺院东边的厢房，推开门后所见景象，却令况钟心头暗暗惊异。

    原来，这屋子内的桌椅皆名贵无比，乃是用上等的花梨木制成的八仙桌、官帽椅，桌上所摆放的一套茶具，也是官窑烧制。而床上的被褥，乃是蚕丝苏绣。

    纵然况钟曾经住过的镇远侯府，屋内陈设也不及眼前奢华。

    黑袍老僧打了一个呵欠，似乎没睡醒的样子，慵懒地说道：“这屋子以前是让给朝里那些大官用的。这不是那个大法王要来么，所以方丈让和尚们把这个地方提前收拾干净，准备让法王下榻。”

    况钟见这间屋子窗户紧闭，问道：“案发后可有人来过这里？”

    “并没有。”

    “隔壁两边也是厢房吗？”

    黑袍老僧道：“正是，不过当晚没有住人。因为桑杰仁是贵客，方丈怕人打扰，所以特意吩咐众僧不准打扰，加上这几日寺庙中也没有旁人在。莫说是南北两边了，便是这整整一排的东厢房，除了老和尚也没有别的人住。”

    况钟道：“东厢房，这么说贵寺还有西厢房了？”

    “呵呵，自然是有的，不过那里住的都是鸡鸣寺的和尚。”

    “咦，寺庙中的僧众不应该住在僧寮吗？”

    老僧说道：“说来也是凑巧，半个月前，僧寮的主梁突然断了，房子塌了一半儿，幸亏这些和尚命大。但是那里暂时也没办法住了，只得先让和尚们都住在西厢房了。”

    况钟暗暗思忖了片刻，说道：“那就有劳老师父，带我前去西厢房看看吧。”

    “好说，跟我来吧。”

    两人离开了东厢房后，穿廊过户，走了足有半炷香的时间，才到了西厢房。

    况钟回头望望东边的方向，不由诧异：“这东西厢房距离竟然如此之远？”

    老僧笑道：“鸡鸣寺可算得是皇家寺院了，若是建得小了，岂不是惹人笑话？”

    况钟放眼望去，见这边的西厢房与之前的东厢房别无二致，所区别者不过一东一西而已。

    他站在这里正发呆，忽然见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打开了，智苦从里面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智苦向二人行礼，“况施主如何来到了这里？”

    “智苦师父，你也住在了这里吗？”

    智苦答道：“正是，敝寺上下，除了方丈师兄住在了方丈室，还有道……这位师兄住在了别处，其余僧众都是住在西厢房的。”

    “在下可否能进去一观呢？”

    智苦愣了一下，看看老僧，才对况钟点头道：“自然可以，况施主请。”

    况钟进了屋子，发现一间屋子有两张床，床上被褥整齐，上面打着补丁，甚是清苦。

    “看来，智苦师父并非一人居住呀。”

    智苦道：“都是如此，每间屋子有两人住着。贫僧与师弟智玄住在了这间屋。”

    “每日，可都会查房点卯吗？”

    智苦笑道：“我们出家人并非官家，这些规矩是没有的，但每晚戌时二刻便要入寝安歇了。不过也有比丘会夜晚诵经，所以贫僧也不敢担保一定。”

    况钟点了点头：“在下理会的。”

    智苦随后推说要去见方丈，便离开了。况钟见老僧坐在了厢房前的台阶上，便也走过去挨着他坐在了旁边。

    老僧目不斜视：“接下来，你该如何打算？”

    况钟沉吟半晌：“最初，我想的是找到凶器，不过后来作罢了。虽然桑杰仁死后症状的确像是缢死，可是颈间不露痕迹。何况寺庙内，一根绳子、一条腰带都有可能是凶器，查下去估计也没什么意义。”

    老僧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况钟接着说道：“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查清楚，案发当晚，有没有谁见过可疑的人。”

    那老僧眼睛上翻，露出了骇人的眼白，想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一拍大腿：“老和尚想到了一个人。走！”他拉起了况钟，两人朝山门外走去。

    这老僧看似病痨鬼，年逾七旬，可是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即便是况钟正值年轻，也险些跟不上他的步子。

    两人离开了鸡鸣寺，顺着山路往西边走去，不多远，便见路旁有一个草棚。这棚子乃是用枯木与杂草简单搭救而成。

    况钟还没走近，便闻到了一股佛香之气。

    老僧快步朝草棚走去了，高声喊道：“老夫人可在吗？”

    况钟跟着他走上前去，这才发现，草棚前供着三炷清香。山上焚香，草棚中究竟是何人？

    随着老僧话音落地，草棚里探出了一个脑袋。却见是一位老妪，年纪看似比老僧还要长。脸上的皱纹皱在了一处，黄里透黑，仿佛是一枚核桃一般。

    接着，老妪挪出了身子，佝偻着背，手里拄着一根酒盅粗细的竹竿，身上衣衫褴褛，活像个讨饭的花子。她本就身材矮小，背又驮着，比过去刚及况钟的腰。

    “老师父，庙里许我进了吗？”老妪说话颤颤巍巍的，

    老僧轻声说道：“老夫人见谅，庙里最近出了些事情，恐怕还要委屈您在这儿呆一阵子。”

    老妪听罢，混沌的目光中露出了失望之情：“唉，也罢也罢，还想进去给佛爷爷烧香呢。看来，我还得要在这儿住上一阵子啦！”

    隆冬季节，山风正紧。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妪如何能在这里住下去？

    “况钟，这位是秦老夫人。”老僧与他引荐。

    况钟躬身下拜：“见过秦老夫人。”

    “公子免礼。”

    老僧说道：“这位秦老夫人，自洪武二十三年到现在，每逢这个时候都要来寺里进香。”

    况钟听到此处不禁心生疑虑：若是初一十五或是逢年过节来庙里进香，乃属人之常情。如今不当时不当令，为何这时候来进香呢？

    老僧道：“有什么话，你就问她吧。”

    况钟心中本来没有抱多大希望，秦老夫人虽然距离鸡鸣寺咫尺之遥，但毕竟年纪大了，难免老眼昏花。但他还是问道：“秦老夫人请了，在下请问，您是什么时候上山的？”

    秦老夫人咂摸着干瘪的嘴，说道：“腊月初三，那一天呐，是我家老爷的祭日。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来鸡鸣寺给他上香的。他活着的时候呀，就常带着我来这儿了。”

    “这么说，三天前，您就在这儿了。”

    “在了，在了。腊月初三，我本来要进庙里的，可惜被知客师父拦住了，说最近庙里要接待贵客，不再让香客们进了。但是我怕我今年不烧香，我家老爷在天之灵怪我，所以我这老婆子就在这儿守着啦。什么时候让我进去，我就去给老爷烧香。”

    况钟只觉得面前这位秦老夫人似乎出身不凡，但他也无心理会这些，只是问道：“那三天前的晚上，你可曾遇到过什么人没有？”

    秦老夫人想了一会儿：“这荒山野岭的，能遇到什么人呀？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我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况钟一愣，秦老夫人看起来比黑袍老僧的年纪还要大，耳力竟然如此好吗？

    秦老夫人见他面露狐疑之色，已然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说道：“老婆子一人住在这儿，一来怕被山风吹死，二来又担心被野兽叼走了。所以我每天都会捡些柴火，把火烧得旺旺的。那天晚上，大概已经差不多是子时了，我围着鸡鸣寺捡柴，忽然听到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在哪里听到的？”

    秦老夫人伸手一指：“呶，就那边。”

    况钟和黑袍老僧二人顺着方向一望，却均为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