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贵州宣慰使

    

    话说昨晚，饭用中途，段阔与妻子高洁因为此事争吵了起来。

    高洁不忿道：“那又怎样，那位顾小姐不是也没有治罪吗？”

    “放肆！若是顾小姐并非宽宏大量之人呢？时至今日你还不知悔改，早晚你要闯下大祸！”

    “能有什么大祸？段阔，你不要忘了，若不是我们高家，此刻你早已穷困潦倒了，生意不是靠我父亲资助，你哪有今天？”

    段阔气得浑身发抖，连声说道：“好，好，好。我段阔没有本事，我瞎了眼，竟然会娶你过门！”

    高洁一片真心都付与了他，万万想不到他竟然能说出如此令人伤心的话，便愤然说道：“你后悔了是吧？我就知道，你忘不了王璇，就连玉儿那个丫头，你都惦记着！”

    “你……你……”段阔颤抖地伸出手指，“好一个毒妇呀，你口无遮拦，构陷于我。我……我今日就要给你一个教训！”说罢，他扬起了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高洁的脸上。

    高洁捂着肿起来的脸，却那肯善罢甘休，扑上去和段阔厮打起来。

    门外伺候的下人们听到了动静，却无一人敢来阻拦。他们全都背过了身子去，权当没有听到。

    不多时，门“嘭”地一声被撞开了，段阔怒气冲冲，从屋里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高洁不依不饶，从后面追出来，跳着脚喊道：“段阔，你真行呀，有本事你就死在后院，一辈子别回来！”

    沐昂听到此处，神情一凛：“怎么，段夫人盼着你的夫君死在这里？”

    高洁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她也不回头看沐昂，只是颤巍巍地伸手轻抚段阔冰凉的脸颊，哀伤地说道：“段郎，段郎……我只是一句气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段郎……”

    语气悲切，无人不动容。

    况钟料定：若这位段高氏真的是凶手，也没必要供出自己的那句气话。

    他问道：“段夫人，段员外脸上的伤，是你们昨日争执所留下的？”

    “……正是。”

    顾诗筠对况钟说道：“此案目前甚是棘手，我看只靠我们几个人不行。不如先封锁现场，等宣慰使大人到了，通力协查。”

    况钟点点头：“可以先探询一下段府中下人的口风。”

    很快，众人就将后花园封锁起来，高洁也一再交代，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那里。

    接着，自管家开始，每一个人都被传到了前厅问话。

    管家名叫段言，今天已经有五十二岁了，他说道：“禀报各位大人，小人在府中已经有二十年了，我们老爷也是我打小看着长起来的。唉，没想到……没想到我家老爷就这么……”

    老管家说得甚为哀痛，以衣袖抹泪。

    “老总管节哀，我们唤你前来，是有一些事想问清楚。昨天我们走后，府上可曾发生什么事吗？”

    段言看了一眼高洁，这才说道：“是……不敢瞒各位大人，昨日诸位大人离开之后，我家老爷和主母吵了一架。”段言眼睑低垂，不敢看高洁。他素知主母淫威，可是问话的乃是朝中高官，所以也不敢有所隐瞒。

    “主人吵架，你们不拦着吗？”

    “况大人见谅，府中规矩甚严，何况老爷和夫人吵架也是经常的事情了，我们只要上前劝架，必然会被责骂。所以……所以现在我们也不会劝阻了。”

    “吵过架之后呢？”

    “之后，我们老爷离开了前院，去了后花园。”

    “可曾说过什么吗？”

    段言摇摇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我们都知道，老爷一定是去阁楼了。”说到此后，段言又怯生生地打量了一眼高洁：“以前，我们老爷和主母吵架之后，都是去那里的。”

    “此后，你还曾见过你家老爷吗？”

    段言摇头。

    “有人去了后花园，你见过吗？”

    段言答道：“在下虽未亲见，但是……并没有人去过。”

    沐昂问道：“为何如此肯定？”

    “大人明鉴。我家老爷去阁楼向来不许人打扰，我们都懂得规矩，所以都不会去。”

    随后，又询问了府内的其他下人，花了三四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而在这时，公孙修进来了：“况钟，找到了一艘小船。”

    况钟无奈：“公孙大哥，太慢啦。”

    “没办法，段府根本没有这东西。我是去了城南，找了一个打渔的人家才借到的。”

    “后院可曾有人去过吗？”

    “我看了一下，门锁着呢，没人去过。船只我已经命人放在了后花园的门口。”

    况钟暗暗责备自己大意。那后花园墙高不过一丈，若是有人翻墙而过，也没人可以发现。

    他当即起身：“走吧，我们先去后花园看看。”

    不想正在这时，忽然有人高声喊道：“贵州宣慰使霭大人到！”

    话音刚落，便见一人走了进来。此人国字脸正气凛然，一副黑髯飘洒胸前，身着绯色圆领袍，胸前孔雀补熠熠生辉，腰间束一条金银花革带，脚上一双乌黑皂靴，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

    没想到此人一进来后，沐昂、顾诗筠、公孙修等人皆上前参拜：“见过霭大人。”

    况钟愣在了原地，却又恍然明白了：宣慰使乃是从三品的大员，如今这间屋子里，官职最大的便是这位霭大人了。

    霭安搀扶起了顾诗筠：“贤侄免礼，多年不见，令尊可曾安好？”

    “家父安泰，劳霭大人惦记。”

    霭安扭头看到了公孙修：“哦，原来公孙将军也在，快快请起。”

    “谢霭大人。”

    霭安又扶起了沐昂，端详着他的面容疑惑道：“这位大人面生的很呀，请问阁下是？”

    沐昂拱手道：“下官府军左卫指挥佥事，沐昂。”

    岂料，他刚刚自报家门，霭安却重重地哼了一声，撒开了手，面色不悦。

    沐昂一惊。他乃是开国元勋之后，满朝文武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谅来这位霭大人不过比他高半级而已，何况自己还年轻，将来必定高升。这霭大人非但不给面子，反倒如此无礼，是何缘故？

    他不由暗暗气恼。

    霭安又看着况钟。

    况钟这才艰难地行礼：“见过宣慰使大人。”

    霭安问道：“这位又是何人呀？”

    “在下况钟。”

    “况钟？没听说过。”

    顾诗筠答道：“回霭大人，况钟精通刑名典狱之事，今日段府发生了命案，才请来了他，协助侦破此案。”

    霭安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公孙将军派去的人也告诉了我，这段阔乃是白族人，与我们彝人无甚关系。不过我既然执掌水西土司，自然要效仿我的父母。”

    听到这话，沐昂心头一颤，想起来了一桩往事。

    水西土司历来是世袭制度，当年原本管辖此地的乃是彝族霭翠，被太祖皇帝任命为贵州宣慰使。不想洪武十四年，霭翠便撒手人寰，因为其子年幼，贵州宣慰使一职便由霭翠之妻奢香夫人暂代。

    奢香夫人一生致力贵州土司与朝廷的关系，她选贤任能，休养生息，尊习汉文化。就连太祖在位之时都称赞说道：“奢香归附，胜得十万雄兵。”

    可是后来，贵州都指挥使马晔觊觎贵州一地，竟然当众裸挞奢香夫人。此举一度引燃了贵州一地的反明情绪。后多亏马晔被太祖皇帝罢免治罪，奢香夫人宽宏大量，这才消弭了这场战火。

    而马晔，曾经是沐昂之父沐英的部下！

    沐昂想到这里，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久居云南一地，当然知道汉人与土司各族该如何相处。若不然，战火四起，天下必然再度陷入混战之中。

    霭安眼角瞄着他：“沐将军，你既然在云南为官，这里也没你的事了，早些回你的云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