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兰陵破阵
高洁从袖里拿出了一方手帕,轻轻点了一下眼角,拭去泪花。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说道:“后来,我亲眼见到了段郎撕心裂肺地哭泣、哀嚎。他甚至在亡妻的墓前跪了三天三夜。那天下着大雨,他就那么跪在了泥泞之中。我多么想过去给他撑伞,可是我不敢,我不配。”
况钟问道:“那么,敢问夫人,段员外为何又向高府提亲了?”
高洁如实说道:“这一点……我开始也想不通。王璇故去之后,段郎守孝三年,早已无心打理生意了。段家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不比从前了。而我,虽然上了年纪还没有出阁,但是我们家多少也算得是一个富户。段郎来提亲的时候,家父极力反对这门亲事。”
她深深地叹道:“但是我却无比期盼,我做梦都没想到段郎会来找我。我把剪刀架在了脖子上,我以死相逼,要我父亲答应下来。家父无奈,最后也只得同意了。我这才进入了段府的大门。”
“既然好不容易才和段员外结成了夫妻,理应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又为何……”
高洁咬紧嘴唇:“我不想的,可是……可是我从小孤身一人,没有玩伴。我怕失去了梦寐以求的夫君,他就是我的天,是我的全部。我忍不住……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我就是压不住火。就连他的亲戚,也是一样……”
“你是指,玉儿父女二人来投。”
高洁含泪点头:“他们来的时候,我回了娘家。回来之后,我见到他们父女二人倒也没有发作。我想的是,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忍住。只有我好好对待段郎,他才会真心待我。可是后来,我见到段郎对玉儿很是亲近,我……我一时间没有忍住……”
况钟皱起了两道剑眉:“段夫人,你指的亲近是?”
高洁说道:“段郎拿了一件衣服,帮玉儿披上了,我知道段郎只是尽长辈的关怀之心。可是我看到后,却忍不住,一腔怒火几乎快要喷了出来。我最清楚我自己的脾气了,就算这次忍住了,下次也会发火的,我难以控制住自己,于是只得将他们父女二人赶出了府。”
况钟轻轻叹了一声。
“后来没几天,我就听到了玉儿的父亲已经病故,我心中很是懊悔。但是我没有办法呀,若是让他们留在这里,我又该去哪里呢?身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关怀我的人,我……我怎么能拱手想让?昨天,段郎拿了银两出去,我知道他一定是去给玉儿了。一想到这些,我就怕……”
“你怕段员外从此对你的爱意会减少。”况钟平静地说道。
高洁点头:“所以昨日,我才会那样对你们。我只是想找个理由将我的一腔怒火发泄出来,顾小姐,各位大人,是我不对,求求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罢,她站起来,深深一拜。
顾诗筠说道:“段夫人言重了,我等并没有放在心上。”
况钟又问道:“你今日为何要去书音楼?”
高洁喟叹道:“你们来过之后,段郎与我大吵一架,去了后花园的阁楼。我站在这里朝那边的方向望去,想起了王璇,心里有愧。今天去书音楼,我只是想亲自向玉儿致歉。她是无辜的。可是……我始终张不开嘴,只好留下了五十两银子,打算就此离开了。”
况钟听完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沐昂却傲然问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适才所言,句句属实。否则,你们可以找段郎对质。”
况钟抬头问道:“段员外现在阁楼?”
“肯定在那里,我们昨晚吵得很凶。到现在他都没有露面。以前吵架了,他都会去那里的。”
况钟说道:“我们去阁楼看看。”
“好,我给你们带路。”
昨天况钟等人已经由段阔带着去了阁楼,认得路。但是这种事情,有高洁跟着自然是好。
几人像昨天一样,从东边的偏门出去,穿廊过巷来到了后花园。到了这里后,见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迈步进入了院内,但见这里花香馥郁,争芳吐艳;耳畔偶有莺啼传来,如声声轻语低诉;薄薄的青雾笼浮在了湛蓝的湖面上,仿佛是拢着轻纱的羞涩少女。
就连况钟内心也感慨连连:好一派静谧祥和之氛围。
众人刚来到了阁楼前,刚抬起手来要去推门。这时,一记若有若无的琴声幽幽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五人都不约而同惊愕了一下,却听这细语之音突转悲凉高亢的铮铮之声,振聋发聩,乃是琵琶所发出的响动!
高洁倒退了两步,神色惶恐,她指着门口高声叫道:“是……是琵琶曲,是琵琶曲!”她面色煞白,一张脸扭曲得变了形。
大家尚在惊疑之际,第一个冲上前去的便是况钟,他抡起拐杖,冲开了门。
“咣”的一声,在门被撞开的瞬间,那琵琶声戛然而止。况钟环视一楼,这里既没有人,更没有琵琶。他架着拐杖,快速上了楼。
顾诗筠等人急忙跟在了他的后面。
众人到了二楼之后,却见况钟就站在了楼梯口的位置,他的双肩微微颤抖着。他们的视线往前望去,只见段阔正躺在了床上。他静静地闭着双眼,脸色铁青,仿佛还未睡醒。
只是很奇怪,段阔的脸上有几处清晰的抓痕,仿佛是七八个时辰前留下的,不知何故。
况钟呆怔了许久,慢慢走上前去,他伸手摸了一下段阔的颈间,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叹道:“死了。”
高洁听到这话,顿时嚎啕:“段郎!”
顾诗筠等人神情骇然。她看了一眼周围:“可是……可是这里既没有琵琶,也没有人在,怎么会?”
况钟听到这句话,突然几步走到了窗子边。步速之快,几乎让人忘记了他身上还带着伤。
况钟推开窗子朝湖上望去,除了那座假山,却不见一人。他顿感沮丧,重新走到了死者段阔的身边,掀开他的眼睑看了一下,然后又细致地检查了他的双手和身上。
顾诗筠问道:“如何?”
“是中毒而死,死于……两个时辰之前。”
顾诗筠想起了之前的推测:“慢性中毒?”
况钟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高洁伏在了丈夫的身上恸哭,声嘶力竭。
况钟站在一旁,忽然问道:“段夫人,刚才你听到了琵琶声,为何忽然间神色大骇?”
高洁悲悲切切:“是……是她……是王璇……一定是她回来了……因为只有她……她生前最爱的那只曲子……《兰陵破阵》。王璇死的那一天,这屋里传来的,也是同样的一支曲子。”
况钟脸色大变,他细细想来,刚才的那支曲子初时犹如低语,而后突转高亢悲怆之调。《兰陵王入阵曲》天下无人不知,但这《兰陵破阵》又是何曲?
难道说,这是一桩连环凶案,凶手四年前杀害了段王氏,而今又回来以同样的手法杀害了段阔?
况钟转身吩咐道:“公孙大哥,马上去下面。想个法子,我要去湖中心的假山看看。另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后花园。”
公孙修拱手,转身离开。
沐昂说道:“既然是在贵州本地发生的,我看不如告知宣慰使司,请他们前来。”
况钟没有说话,沐昂便吩咐公孙修一起办了。
况钟接着询问高洁:“昨晚,段员外可吃过什么东西吗?”
高洁抹泪回忆道:“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啊,就是昨晚后厨准备的晚饭。吃到一半儿,我们两人便吵了起来。他说我不该顶撞官府,若是当初不赶走玉儿和她父亲,便不会有这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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