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章 饕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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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羊人桑巴老汉沐浴着朝阳，坐在沙丘上打着盹。

    这片沙漠边的湿地铺满了肥美的嫩草，是他家从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秘密。

    谁也想不到在响水河西三百里的沙漠边缘，会有这样一块奇异的地形。一座高大的沙丘隔离了黄沙，面向沙漠的一边，长满了沙棘和盐生草。半绿半黄，一片衰败。

    另一边则是绿油油的草坡，坡下是方圆几里的芳草地。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桑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沙漠边缘出现这样丰美的草地，也就不去想。

    牧民是不会赶着羊跑沙漠边缘放牧的，这块草地就便宜了桑巴家族。就靠这个秘密，桑巴几代人，都能让羊加上最肥的膘，日子勉强能过得去。

    远处的蒙古包炊烟渐起，桑巴的婆娘和九岁的小女儿在生火做饭。

    三个没成家的儿子精力旺盛，骑着马撒着欢儿，把离群的羊兜赶回来。天地间充满了三个小男子汉的欢叫。

    西天怎么阴了？

    桑巴手搭凉棚向西望去，不禁有些奇怪。

    草原少雨，尤其是沙漠地带，更是少雨。

    这片地方有草地是因为有地下水源，绝不是因为充沛的降雨。真有充沛的降雨，还能有这片宽过百里的沙漠？

    桑巴听祖辈说，很早以前这里是没有沙漠的，就是一片草原。是明朝官兵每年秋冬都要深入草原放火烧荒，希望把草原的草烧光，让草原人无处牧羊放马。年年烧荒的结果，终于烧出了这片庞大的沙漠。

    桑巴恨明军，恨这些破坏草地的明军，恨这些每年都要出关打草谷掳掠牛羊的明军。那些该死的明军追不上他们这些长在马背上的牧羊人，可是追得上他们的羊。万一倒霉遇上明军，就会倾家荡产。

    亏得这几年开荒团来了，明军才不再出关。

    开荒团在青山鹰城东边建了十座城，草原上许多男女，都去城里做工。不仅顿顿管饱，每月一人还发一百斤粮食。

    桑巴的几个成家的儿女都去城里打工了，靠打工赚来的粮食，养活几个孩子不是大问题，何况草原上的孩子能吃苦，几岁开始，就能帮父母干一些杂活。

    草原儿女终于不用担心冬天冻死饿死了，桑巴打心眼里感谢开荒团带给他们的好日子。能吃饱饭就好，他才不在乎开荒团是汉人呢。

    城里的几个儿女都希望他也进城，只是他舍不得自己的羊群，舍不得这片草地。任凭儿女怎样劝他去城里养老，他也不愿意去。他觉得自己才三十九岁，还能拼上两年。现在羊毛一天比一天金贵，他得给三个没娶亲的儿子攒点儿家底。

    西天被云遮住，黑压压的的阴上来了。

    桑巴还是第一次见到沙漠里飘来阴云。奇怪，就是有云方向也不对，沙漠里怎么会飘来乌云？

    不对！

    桑巴揉了一下眼睛，不应该是阴云，是沙暴！他得赶紧收拢羊群进圈，被沙暴吹散了，就很难找回来了。桑巴有些急了。

    也不对啊，沙暴来之前总要有个预兆，现在微风习习，怎么会有沙暴？

    桑巴站了起来，手搭凉棚，仔细看天边浮起的阴影。

    就在这时，沙漠里出现了几个黑点，正快速向这边移动。

    是马！

    这速度是马，不是骆驼。

    越过这片三百里的沙漠，就是叶尔羌国。以前总有那边的商人，组成驼队穿越沙漠，到青山鹰城做生意。不过去年开始，不知怎么这条商路就断了。

    商队里面很少预备马匹，商人身家性命都在驼队里面，遇到盗匪跑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在大沙漠里，马匹跑得再快，用不了几十里就会被骆驼追上。沙漠之舟岂是白叫的？

    不是商队，那是。。。。。。

    桑巴忽然明白了：是军队！那天边阴云是大军行军时带起的沙尘，那几个黑点是大军的斥候。

    沙漠里行军不比草原。

    如果在草原，一支大军斥候放出数十里上百里都不稀奇。但是沙漠里斥候放出二十里就不错了。战马根本耐不住几十里沙地里的奔跑。

    桑巴年轻时候随大军打过仗。看着西方天空的沙尘，他已经断定这至少是过万人的大军。

    这是叶尔羌国的大军！草原富了，叶尔羌国是来抢劫的吧？

    桑巴没有想到叶尔羌国和漠南有什么渊源。他不是林丹汗，看不到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冲突。他只知道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叶尔羌国肯定是来抢劫的。草原部落互相抢劫几千年，可没有什么睦邻友好这一说。

    这事得赶紧报告开荒团，让大军来保护我们！

    桑巴一声唿哨，他有些衰老的白马就奔了过来。桑巴跳上马，一边跑向毡帐，一边大声呼唤着孩子们。

    他的婆娘和几个孩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急急聚拢过来。

    桑巴大声命令三个儿子：“孩子们，快向东跑，分头寻找开荒团的斥候，告诉他们叶尔羌国过万的贼人来抢劫了。

    响水河以西有开荒团的斥候。虽然他们也是牧人装束，可任谁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不是牧民。这倒不仅仅是他们没有赶着牛羊，也不仅仅是一人双骑，而是这些人左右衣襟下都鼓鼓囊囊凸起，马鞍下挂着三尺直刃马刀。

    草原上没有好钢，刀为了不易断，只好做得厚重。青山鹰城产好钢，这些马刀锋利精巧，几乎一刀就能斩断牧民常用的弯刀。

    这些斥候没有马枪，但是人人都有两把五连发短铳。

    这些短铳射程没有弓箭远，但是能够连发，就不是弓箭能比得了。奔跑的马上能一箭射中敌人的哲别太少见了，真短兵相接，弓箭就不是连发短铳的对手，弯刀这些冷兵器就更别提了。

    草原人早把开荒团这些斥候当成了主心骨。万一发现了狼虫虎豹，第一时间就向这些人求救。这些人替他们排忧解难也从不收取报酬。

    桑巴不知道他是第一个预警的人，给了开荒团几天的准备时间。

    霍都也不知道自己隐秘行军，希望出其不意，结果被他们同族当成贼人报告给了开荒团。

    草原儿女没那么墨迹，几个男孩带上干粮，打马扬鞭走了。

    见几个孩子走了，桑巴放了心。带着婆娘和小女儿进了毡帐，开始吃早饭。

    他暗暗琢磨，这些羊估计是保不住了。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大不了以后他也带着婆娘进城去。也不用儿女养活，他们有手有脚，总能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养活自己。

    几个儿子跑掉了，不会被抓进军中就好。自己和媳妇老了，女儿还小，大军不会看上他们，听天由命吧。

    桑巴三十九岁，后世正是青壮年，而对于这个温饱难以保证的时代，更不要说严重缺乏维生素abcdefg，各种怪病层出不穷的蒙古人来说，已经是高寿了。

    哪怕是成吉思汗和努尔哈赤这样的王者，寿龄也不过是六十多。缺医少药随便一个阑尾炎都能要了人命。更不要说饮食不卫生，环境不卫生引发的急性传染病了。

    三十九岁的桑巴在平民中，大约相当于中原人的人活七十古来稀，已经无所畏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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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荒团斥候班长秦川，带着他的两名部下做例行巡逻，只是走得远了些。

    被选做斥候的战士，几乎都是军中最优秀的战士，军衔都高于普通战士。秦川更是特殊，他已经是上尉了。

    团部几次想调他任连长，都被他拒绝了，他喜欢这种天大地大任我驰骋的感觉。

    桑巴的大儿子在奔驰了一天后，正遇到了秦川。

    “有过万的大军穿越了沙漠？真有不怕死的敢来捋虎须？”

    秦川有些不相信。他派一个战士回去报告，自己带另一个战士迎了上去。

    青山鹰城经常有沙漠那边的商人过来做生意，秦川就曾奉命和这些人接触过，详细了解了这片被大漠隔绝的土地。那边最有出息的就算叶尔羌国，其他瓦剌鞑靼等国家都分崩离析，不足为虑了。

    难道是叶尔羌国出兵了？咱们不去收拾你们，这还主动上门了？

    青山鹰城无论是冶铁还是军工，都达到了一定高度。士兵来源是大明边军，山西青壮，走西口的百姓，还有一部分蒙古牧民。

    这些人胆识勇力都远超普通人，所以青山鹰城的军队，一直是精锐。

    当年李胜义带一个团进入辽东，就能把桀骜的后金打得落花流水，绝不是一时侥幸。大量装备了火枪火炮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哪怕一个班长，都可能是李家兄弟，军官阵容超级豪华。士兵也都是悍卒，这才无所畏惧。

    这几年青山鹰城成军后，部队都以训练为主，不再疯狂扩张。这也让部队素质迅速提高，差的就是实战。

    李胜恭一直试图挑起和林丹汗的冲突，由他亲手剿灭林丹汗，成就一番功业。可惜林丹汗虽然残暴，却很聪明，就是处处忍让不接招。让李胜恭徒呼奈何，也让战士们有些抑郁。毕竟再强的军队也需要军功，不能作战就只能吃固定的粮饷，没了升官发财的机会。

    秦川有些笑激动，他决定去仔细看一看，斥候就是干这个活的。他可不认为叶尔羌国能比林丹汗的漠南蒙古高明哪去。

    一路向西奔驰，秦川一路打着小九九：这一次叶尔羌国如果真的来了，那肯定就是送菜来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一盘菜了，能不能让兄弟们来一场饕餮盛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