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章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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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鲜釜山总兵陈允，当日采纳副将小诸葛张目的计策，退出釜山城，一路向北，几天后，就到了离釜山城200多里莲池。

    莲池其实是一片滨海湿地。靠近内陆的地方，几乎是莲花的世界。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就是说，这个地方，是一片烂泥塘了。

    可是这烂泥塘中，却有许多干爽的地带，分布着十多个村庄。只是这些村庄，如果没有人引路，就是转上十天半个月，也寻不进去。

    陈允就带兵进驻这些村落后，立刻向朝廷飞马传书，报告了庆尚道情况，之后，陈允就静等朝廷的指示。

    李胜石的小股部队，几次寻到莲池边，还血洗了几个村庄，抓走了不少青壮。陈允每次按奈不住，想出兵消灭这些敌人，都被张目制止了。

    陈允不解道：“这些小股海盗，我们完全可以干净彻底的消灭他们，不虞走漏风声，为什么还要放任他们烧杀抢掠，残害我百姓？”

    张目摇头，解释道：“斥候报告：现在占领釜山城的是开荒团海军第二军第一师，师长叫李胜石。此人向各个方向，派出百人左右小股部队，根本不是想和我们作战，而是想找出我们。不走漏风声有什么用，他们每股部队进军方向是固定的，这股部队失踪了，后面立刻会寻来大股部队。这莲池再隐秘，还能挡住大军的脚步吗？我们这五千人马，暴露了，就没了活路，也没了取胜的机会，敌人太强大了。大人请按我们预定计划潜伏，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允也不是不知兵的人，只是心中觉得自己不战而逃，愧对百姓。这些海盗偏对百姓下狠手，让他怒火中烧，冲昏了头脑。听了张目的分析，就冷静了下来。

    潜伏到四月下旬，莲池周围就再无敌军到来了。李胜石的搜索圈，已经收缩到百里方圆。

    光海君在接到陈允的报告后大惊：这开荒团行动太快了吧？按时间推算，金大忠刚到汉城，他们就到了庆尚道。这是尾随而来，全没给朝鲜思考进退的时间。

    朝廷里有几个平素和陈允不睦的人，立刻指责陈允怯敌畏战，丢城失地，罪不容诛。光海君不禁浮起冷笑。

    开荒团一个军，十万大军进攻庆尚道，陈允无论是战是退，只要不降，就都没有错。

    自古死国容易报国难。陈允留下了熟悉安南的军队，以后是战是和，都有了回旋余地。

    现在燃眉之急，还是要弄清开荒团的动向，判定他们的最终目的。

    光海君作为抗日战争中成长起来的皇帝，见识眼光，远非万历帝可以比。就算雄才伟略的林丹汗，也要逊他一筹。这两年，他最关注的，不是正和他们纠缠战斗的后金，而是那个李易。

    李易少年以围棋神童出名，很快就名噪天下，大明的棋待诏林符卿，拱手让出天下第一的宝座。李易智慧如海，这是肯定的。

    光海君特别喜爱围棋，也自负聪明，刻苦钻研，可棋艺也不过平平。他深知围棋已经脱离了游戏的范畴，进入了一个“艺”的境界，和音乐书法一样，登堂入室了。

    其实有此一“艺”，就可保李易富贵一生。可是这个人偏偏没有走这条金光大道，而是在他的家乡兴办义学，传了三千弟子。

    孔圣人才弟子三千，这个李易难道幼稚到想这样做就能当上圣人？

    更搞笑的是，这个童生出身的儒家弟子，居然教出了200家奴做武将，据说个顶个武艺高强，个顶个深通谋略战阵。

    我去你娘的吧！光海君忍不住在心里冒粗口。老天爷就算爱开玩笑，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这玩笑可开得太大了。有这样文武全能的教师吗？

    可事实由不得别人不信。

    李家第一个出关的家奴叫李胜义，出兵辽东，努尔哈赤退避三舍。

    李家还有一个家奴李胜恭，霸住漠南蒙古核心地带，林丹汗束手无策。

    李家还有一个家奴李胜智，居然带着几个师弟，把堂堂的安南一个国家灭掉了，仅仅用了半年多。

    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有一个家奴叫做李胜广的，跑到海外，和红头发蓝眼睛的可怕的西方鬼子打擂台去了。据说还取得大胜。洋鬼子是那么容易取胜的？

    这都是什么世道？李易姓李，我光海君李珲也姓李，凭什么他李易随便一帮家奴就能打天下，我李珲贵为皇帝，就没有一个这样的能臣？

    最可怕的是，这李易对大明百姓，是万家生佛，对异域他国，就是万恶魔鬼。从不知推恩，只知行恶。周边这些国家，有哪个得罪他了？可是这个不到20岁的青年，动辄发出灭国令，然后就有他那帮穷凶极恶的家奴，疯狗一般的扑上去撕咬。哪个小国能抵挡得住这帮疯狗？

    光海君一声长叹，这些家奴太年轻了，年轻才让他们更可怕。想靠时间磨死他们都不可能。

    安南没了，现在轮到自己了吗？

    光海君本来没那么多担忧。朝鲜和安南不一样，安南稻米三熟，土地平整。古语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易看上了那片土地,利欲熏心，才去谋夺。

    朝鲜穷乡僻壤，倒是变成了好事。可见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可是就是这穷乡僻壤，还是让李易盯上了。

    现在光海君弄不清楚的是：李易究竟是只想谋夺庆尚道一地，还是要谋夺朝鲜一国？

    如果李易只想得到庆尚道，那对于朝鲜来说，就是局部战争。如果想得到整个朝鲜，那就是国战了。

    光海君对老祖宗把京城从王京迁都到汉城开始有怨言了。

    汉城从风水上说，北有北汉山、北岳山，东有洛山和龙马山，西有仁王山，南有南山和汉江以南的冠岳山，汉江自东向西环抱城南，呈龙砂水穴“山水襟带”的上好风水格局，确是宝地。可如今，问题就出在这一“水”上。

    汉江水势浩大，江面宽阔。开荒团的海军正可以沿江而上，直达汉城城下。

    本来山环水抱的易守难攻格局，就因为汉江这一“水”从城边经过，变得无险可守了。

    这开荒团的海军，可不是前些年，丰臣秀吉那几万水师可比。这支海军数十万众，纵横海外，连西方列强的舰队，都覆灭在他们手上，让朝鲜拿什么来抵挡？

    比较起来，失去庆尚道已经是小事了，守住汉城才是当务之急。

    20多年前，日本人加藤清正曾率军占领了汉城，焚毁了宗庙社稷，屠杀了几乎全城百姓。等自己的父王返京时，满目苍凉，宫阙俱烬，荆棘满城，文武百官，只能倚墙而坐，惨不堪言。是自己这些年呕心沥血，才让汉城重现昔日繁华。

    难道，这汉城又一次要招来浩劫吗？

    文武百官议论终日，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汉城事大，庆尚道事小。

    先让忠清道和江原道供应陈允粮草，升职陈允为靖海将军，总督庆尚道，全罗道，忠清道三道军民百姓，组成抵抗军，抗击侵略者。应付一阵再说。

    急命江原道，京畿道，黄海道军马立刻勤王，汇聚汉城，准备卫国战争。

    同时派出使者，与后金媾和。双方可以现占领地为基准，订立同盟，对抗共同的敌人——大明开荒团。

    再派金大忠去日本，拜见德川幕府领袖德川秀忠，唇亡齿寒，想德川秀忠一代雄主，自然能明白这里面成破利害。如果让开荒团灭了朝鲜，下一个面临灭顶之灾的，必然是日本。在民族危机的关头，冰释前嫌，共同抗击强敌，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光海君向全国发出了紧急征兵令，16岁以上，40岁以下健康男子，必须立刻从军，违抗圣旨者斩。

    整个朝鲜沸腾了，每个人都知道，现在到了国家存亡关头。世上最疯狂的恶魔大明开荒团来了。安南就是被他所灭，现在的安南，本国人都被抓走到辽东铺路开矿，大明移民千万人口，安南成了开荒团的三个省，再不是原来的国家了。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即使国家对自己再不好，也是有国才有家，国破则家亡。20年前，日本人已经用屠杀，教过他们这个道理。难道还需要再重复一遍那一段苦难史吗？

    不用朝廷多做解释，百姓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参军的热情空前高涨。百万百姓百万兵，虽然是夸张了，可是不到半月，各地已经兵满为患了。

    可是国家根本没有那么多军粮储备，没有那么多武器装备。难道让大家饿着肚子，拿把铁锹镐头上战场吗？

    光海君不得不再次发布命令：把征兵年龄暂时控制在18岁到35岁。年龄不符合的，先回家等待消息。

    所有的朝鲜百姓，每一天都在惊恐不安中度过。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的丈夫会不会活，自己的妻子会不会被糟蹋，自己的儿子会不会被杀害。每个家庭都食不下咽，以泪洗面。

    这一次，扛过去，朝鲜依然是一个国，他们依然有一个家。抗不过去，青壮男女都会像安南那般，被掳走为奴，去做苦役。每个家庭，都会妻离子散。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他们呢？

    不出10天，江原道，京畿道，黄海道三万军马齐集汉城，加上汉城原有守军，达到了五万大军。

    至于那些新征的兵，只能做预备队，加以训练。这样乌合之众，只能干干后勤，怎么能指望他们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