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章辽西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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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咻——轰——，咻——轰——”，炮火不停的落在城头，落进城内。城头军旗破破烂烂，被硝烟熏得乌黑，早不辨当初的颜色。

    广宁卫指挥使孙殿臣，靠坐在城垛下，卫兵在帮他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孙殿臣张口喘着，一团团白气从他口内喷出，又结成霜挂在他杂乱胡须上。

    “今儿个几啦？”孙殿臣问旁边的隋礼。

    “回大人，大年三十啦。”隋礼边用石头敲打卷刃的刀，边回道。

    “这帮狗鞑子是不想让咱们过年了，诶呦，轻点儿勒。”孙殿臣痛得直吸气。

    腊月二十五，六万北蒙大军，包围了广宁城。

    北方的骑兵，打仗都选在冬天，这是因为所有的天堑河流，都结了冰，阻挡不了铁蹄前进的步伐。

    漠北蒙古盘踞的是后世的蒙古、俄罗斯远东等地区。本来草场广阔，生活稳定。可是这两年恶劣的气候，秋草没等长得丰茂，大雪就铺天盖地降了下来。牛羊大量冻死饿死，北蒙实在忍不下去了，更何况他们一直在觊觎气候温和的黄淮流域呢。

    几年前，他们就策划过进攻大明的路线，那就是从朵颜三卫盘踞的黑龙江、吉林一线，向南进攻沈阳、辽阳，拿下辽阳后，再向西经略广宁、锦州，向南拿下复州、营口。进而窥视关内。

    可是现在不行，辽阳已经落入开荒团手中，攻打咫尺之隔的沈阳，势必触动开荒团的敏感神经。

    北蒙不是闭目塞听的蛮人，恰恰相反，他们的情报很灵通。开荒团现在纵横捭阖，谁敢撄其锋？

    可是现在不进攻大明，一旦辽西落入开荒团之手，北蒙虽然兵强马壮，可是对和开荒团开战，可完全没有胜算。谁不知道辽东的李胜义是一条被李易关起来的疯狗，总想找个理由咬谁一口。别的师弟都有仗打，只有他这个最早被李易放出来的带兵的老大，没有仗打，这不憋闷死。

    所以病趁轻好治，北蒙也打算绕开李胜义，他们说服了科尔沁部，选择借道林丹汗的地盘，20万大军南下攻打辽西。

    科尔沁部是漠南蒙古最强大的部落，地域庞大，包括蒙古东部，吉林、黑龙江广大地区。甚至辽东许多地方也有他们族人居住。名义上虽然归林丹汗统属，实际上根本是拥兵自立。历史上他们倒戈归属后金政权后，就是攻打林丹汗的急先锋。林丹汗可以说就是死在科尔沁部手里。

    科尔沁部对林丹汗的绥靖政策很不满。

    他们的族人有许多牧马辽东，可是林丹汗偏偏坐视开荒团做大，占据了辽东中部肥沃土地。虽然他们多次进言林丹汗，要控制开荒团的崛起，林丹汗都当耳旁风。

    现在开荒团表面还没有驱逐科尔沁部，可是开荒团大量移民，土地逐步开荒为耕地，难道还能允许蒙古人去汉人耕地上牧马？他们也要争取自己的利益，在大明的辽东获得固定地盘，分一杯羹。

    所以当北蒙联系他们，立刻一拍即合，科尔沁部成了带路党。

    可惜他们不知道一个消息：辽西已经被大明卖给了开荒团，这是一头撞钢板去了。

    辽西官兵现在正沉浸在欢乐之中，他们早得到了风声，朝廷已经把他们卖给了开荒团。

    古往今来，听说过卖国的，听说几回卖兵的？一个男子汉被卖掉，这可是奇耻大辱。不过辱不辱的，大家就不计较了。登州水师和天津水师不是早归开荒团了吗？福建水师也卖给开荒团了。辽阳士卒更干脆，自己直接跑开荒团那边去了。

    现在看看人家，哪个不吃香的喝辣的，高工资高保障，过上了好日子？哪像自己稀粥喝饱就是好日子。

    这回大明总算把自己也卖掉了。辽西官兵，其欢喜之情难于言表。从腊月二十三开始，辽西各卫所，已经开始杀牛宰羊，开始了庆祝活动。

    可惜乐极生悲，腊月25起，北蒙大军突入辽西，广宁因为最靠北方，夺了个头筹，二十六日起，就开始被攻打。

    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不代表就不善于攻城。当年成吉思汗的大军，肆虐世界，有几个坚城没被攻破？

    现在北蒙得到漠西蒙古同族的支持，拥有了大量攻城火炮，更是如虎添翼。

    进入腊月，各个部落结盟，拼凑了20万兵马，兵分三路，出征辽西。

    北路大军六万人，由左都督扎那统帅。负责攻打广宁，得手后向南进攻义州。

    中路大军六万人，由右都督莫日根统帅，负责攻打锦州一线。

    中军都督苏日格，节制所有大军，并统帅南路大军八万人，攻打宁远，然后直逼山海关，堵住增援的明军。

    科尔沁部起兵三万，担任起后勤大队长的角色，保障北蒙大军粮草供应，道路顺畅。

    从26日起，辽西各地，陆续吹起了进攻的号角，蒙古马队铺天盖地，蝗虫入境一般，闯入辽西。一时间狼烟四起，辽西各地，都燃起了烽火。

    孙殿臣第一时间，向京师发出了加急快马，报告蒙古人入侵的消息。沉思再三，他又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往辽阳。

    这封信孙殿臣可是冒着风险的。

    辽西被卖给开荒团的消息，因为涉及军卒交接前的稳定，并没有公开。只不过大明是最不能保守秘密的朝廷，才造成这成了公开的秘密。

    既然表面上开荒团和大明格格不入，那么孙殿臣这封信可就说不清道不明了。小了说是不合体制，大了说就是通敌叛国。

    可是孙殿臣朝中有人，他得到确切消息，大明和开荒团的交易，只差开荒团过来履行交接手续了。估计开荒团年前事忙，才拖到年后。这么算起来，自己其实已经是开荒团部下了。这样危急时刻，必须请求开荒团的救援。等大明援兵，估计是够呛。蒙古人既然大胆开战，怎么会让大明援军轻易到来？

    再说，蒙古人是大举进攻，辽西处处烽火，大明各部自顾不暇。这援军猴年马月也别指望了。自己在蒙古大军凶猛进攻面前，能抗住几天实在难说。

    几年前林丹汗攻打广宁，用了半个月，打破广宁城，捋走了城中军民。北蒙军队比林丹汗军队还要强大，看来自己凶多吉少。

    当务之急，还是写一封信给开荒团，陈诉厉害，开荒团如果出手，以开荒团的战力，蒙古人再凶悍，也未必讨得了好。

    26号开始，广宁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广宁是仅次于辽阳的历史重镇。辽阳士兵倒戈后，杨镐被任命为辽东总兵，衙所就设在广宁。可是杨镐被开荒团吓怕了，托病不上任，朝廷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人选，当然，也实在是没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

    做官人人都喜欢，做大官更是高兴的事。可是如果这官随时有送命的危险，那还是算了吧。

    辽东没有主将坐镇，造成辽东卫所各自为政，互不统属。既然没有了上级。孙殿臣也就始终掌握着广宁卫的军权。

    广宁几年前，曾被漠南蒙古林丹汗攻破过，重建的时候，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城墙就加宽加厚。

    李胜义进辽东的时候，路过广宁，又用火炮轰城，据说是检验城墙质量。这一通轰炸，让孙殿臣明白，没有强大的火炮，自己就是受虐的命，所以他反复申请，加之广宁卫委实重要，广宁终于获得批准，安置了12门城防炮，每门重八千斤，这大大加强了防守的力量。

    左都督扎那原本觉得，有个三两天就可以拿下广宁。他的攻城炮比林丹汗多了几倍，准备了几年，今天一试身手，破广宁还不是就在弹指之间。

    可是一开始攻城，他就有了几个没想到。

    第一，没想到广宁城墙这样厚。

    他的攻城炮做过多次试验，普通城墙，一炮一个豁口。可是砸在广宁城墙上，就是崩飞一些石块砖头，城墙还好好在那里。炮手又做不到炮炮崩在一个地方，这想短时间崩塌一片城墙进城的希望落了空。他是有更犀利的重炮的，可是因为沉重，就落在大军后边，估计还得三五日到达。那重炮本来打算对付的是山海关，叩开大明国门的，看来得提前开市了。

    第二个没想到是广宁居然有强大的城防炮。

    这城防炮是固定在城墙堡垒中的，等闲伤不到这炮。可是这炮凶恶。虽然十几分钟才能放一炮，可是一炮就扫荡几十人。在这炮火下，谁都提心吊胆，弄不准下一刻，炮弹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这严重影响了士气。

    第三个没想到是大明士兵居然也这样勇敢。

    谁都知道大明士兵是最弱的士兵，可是，今天他们蚁附攻城两次，蒙古勇士嗷嗷叫着，顺云梯爬上去，结果又被打得嗷嗷叫着逃了回来。

    这些士兵大明士兵顶着城下密集的炮火弓箭，守住城头。一个倒下，又一个冲上，他们的勇士始终不能登上城头，获得立足点。

    自己已经采取了围三缺一的战术，希望大明军因为有了活路，会弃城而逃。可是几天来逃走的都是百姓，根本就没有士兵。这些士兵疯了？怎么突然不怕死了？

    扎那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广宁城头，督战队正来回奔走呼喊：“兄弟们，顶住！大家都知道，咱们已经是开荒团的人了。别怂，人家不要怂货！别怕死，死了开荒团给100两银子的抚恤金呢，够你老娘活下半辈了！别怕伤，伤了开荒团给钱给工作，一个月十两银子的警察等着你干那！我靠，王二愣子你别探半个身子出去啊，你是奔死还是奔伤残去了？”

    别说，什么的刺激，也没有实实在在的抚恤让人激动。

    做开荒团的士兵，后顾无忧。你勇敢就有好处，你怂了可能被开除，甚至被判刑。

    这些广宁兵知道自己已经换了身份，不是凑巧赶上过年，交接都完成了。不过，自己现在肯定是开荒团的人了，开荒团的待遇大家天天议论，早比大明律熟悉得多了。谁也不敢贪生怕死，导致开荒团开除军籍的后果。

    就像督战队说的，死了怕啥，开荒团给100两银子抚恤金呢，自己贱命，能给家里赚100两，兄弟们可以娶媳妇盖房，老爹老娘可以养老送终，也算够本了。

    结果就是蒙古兵虽然凶悍，大明兵也爆发出悍不畏死的劲头，连续四天，蒙古兵拼死攻城十余次，城墙都被炮火炸得七零八落，可是大明军拼死抵抗，每一次蒙古军都被回头灰头土脸打了回去。

    城墙下，死尸层层叠叠，已经垒起一米多高，亏得天寒，才没有爆发疫病。

    扎那望着眼前的广宁，眼里喷出怒火。他的一个亲兄弟，已经倒在了城下，四天过去了，八千多蒙古战士，血洒疆场。这是拿人命在填坑啊。还得牺牲多少蒙古勇士，才能拿下这个城池？

    是谁说大明士兵是天下最弱的士兵？我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