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李府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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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愉嫌昼短。

    转眼日沉西山，无数的大桶白米饭和炖菜送上了各艘战舰，这江边本就是大工地，现在劳工被送往辽东和台湾，让这个地方暂时空了下来，锅灶充足，给这几万士兵炖菜还不在话下。

    海上最艰苦的就是吃菜。

    第一是因为长期海上航行，真的缺菜。第二是因为木帆船怕火，不能大张旗鼓的做饭做菜，能把饭煮熟就不错了。

    早年的航海者，绝大多数，都死于蔬菜吃的太少，导致的维生素缺乏症引起的疾病。

    李易对李胜广和崔秀硬性规定，必须多带黄豆生豆芽吃，必须多喝茶水，让海军非战斗减员极大降低。对开荒团的海军建设所起的作用，大到难以估计。当然李胜东他们也体会不到。他们每天活蹦乱跳的，怎么知道这里有豆芽和茶叶的功劳？

    现在岸上做好的饭菜，还是让这些士兵大快朵颐。

    天渐黑了，百姓们渐渐散去，可新一波人来了。这是干了一天活，吃过晚饭，趁着月色来观看军容的。

    窄窄的月牙，一样有无限的银辉。江面波光粼粼，那一艘艘战舰，仿佛庞大的怪兽，伏在海面上，黑魆魆的。

    可是百姓们感受到的不是怕人，而是兴奋，因为这是他们的战舰，是他们的保护神。

    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香拜神，感谢苍天给他们这样强大的保护神，让他们可以远离饥饿，可以不怕战争。

    李易在李府设宴，招待自己这些兄弟。

    李汝华等人，知道这虽然是开荒团高层的宴会，可又是家宴，而且肯定要拼酒，都找个借口没有来。再说李易也根本没邀请他们，他们必须有这个自觉。

    而且他们也确实另有任务，他们今天要分头宴请远方来客林丹汗和代善。这是两大军事集团的来客，于公于私，都应该是贵客。

    按常理，李易今天是应该出席这招待宴会的，最起码林丹汗的宴会他必须参加。从公来说，这是大明都承认的蒙元国王，从私来说，林丹汗也算自己未来的大舅哥。这第一天的接风晚宴他是没有理由不出席的。

    可是思来想去，李易觉得李胜东他们更重要。

    这么多兄弟首次汇聚上海，尤其是李胜东、李胜天，真的不远万里，出生入死，才凯旋而归。虽然他们一两天不走，明天也可以聚会，可是今天就是今天，意义不同。怎么可能有比和他们团聚更重要的事？

    再有，他也迫切的想知道，李胜广带走的这么多兄弟，在海外的情况。今天半天，人多事多，哪有机会来说？

    李府小餐厅，师兄弟们团团围坐，李易当然端坐首席，左手边是李胜仁、李胜义、李胜礼、李胜让、李胜文、李胜勇、李胜水、李胜东、李胜天等依序排开。

    右手边依次是崔芸、凌鸿、任月。

    崔芸是大妇，虽然没过门，可是李易这没什么乱码七糟的规矩，尤其是接待自己的兄弟，她必须来。如果只让任月参加，那自己过后，在崔芸那不知道要遭多少暗罪呢。她来了，这右手位第一席是当仁不让的。

    凌鸿父母不能没资格参加这样家宴，可是凌鸿有资格。虽然凌鸿有些害羞不愿意来，可是他们要求凌鸿必须来。

    凌云政治觉悟不差，他知道这样场合，是主权宣示，凌鸿一定要在军方面前，表明自己在李家的地位。

    开荒团的真正核心，就是李易的这些师弟，这些人认可了凌鸿的身份，别人有什么话说，都是扯淡。

    小美女凌鸿，坐在那还扭扭捏捏的，有些不好意思。

    可李胜勇这大嘴怪，就开始给大家讲起那一年，在京师的雪夜，凌鸿怎样刺杀李易，自己为了给大师兄做媒，怎样灵机一动，在大师兄门外挂上个灯笼，亲手写上“李易房间”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就让李易又想起，自己差点儿被这个不尽职的安保人员给害了。看李胜勇眉飞色舞讲得起劲儿，李易立刻站起来打算去踹这厮几脚。

    李胜勇机灵得很，发现不好，早跳起来跑到桌子另一边。凌鸿手快，站起来一把拉住李易，小鸟依人的挂在李易一边，弄得李易不得不坐下。众兄弟看李胜勇的囧样哄堂大笑，李胜勇毫不在意，继续吹嘘道：“我的凌鸿嫂子，那可是武艺高强，真正的女中豪杰。”

    “真的？”李胜天摇头晃脑，有些不信。

    李胜勇随手打了李胜天一个爆栗，道：“你个傻大个闭嘴，就你这个样子的，咱们小嫂子可以打你十个。”

    李胜天见师兄发威，只好乖乖闭嘴。

    李胜义咂摸了一下滋味，问道：“胜勇，大师兄让你不要和嫂子交手，那意思就是你也不是对手啦？”

    李胜勇一下胀红了脸，道：“三师兄你这叫啥话，我能输给女人？大师兄那是让我给他创造机会，大师兄慧眼如炬，和凌鸿嫂子一见钟情，你懂的。”

    一句话说完，又觉得说错话，赶紧回头看了一下大师兄，发现大师兄没有跳起来，才放了心。

    李易面色不变，心里叫痛。却是凌鸿还站在他身后，狠狠的在他腰里掐了一把。

    凌鸿想起那夜去刺杀李易，结果被李易又抱又亲的，真是羞煞个人。自然把这羞恼化作力量，施展在李易的腰上。

    这时崔芸正端菜走了进来，从后面看到凌鸿的小动作，心里不悦，暗道我的男人，我自己就没舍得下手，你倒这样狠。就摆起老大的身份，喊道：“鸿儿，去端菜。”

    凌鸿倒是感谢崔芸让她离开了这个窘境，“诶”了一声，飞也似的跑掉了。

    崔芸一直在忙前跑后，上酒布菜，她头发挽在头上，系了一条围裙，也没了什么总裁的样子。别看这些人名动四方，可是从李易那算起，也都是她的兄弟，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家庭聚会，自己可不能落了后手，让任月把风头都争了去。

    任月忙得快乐，这样多人济济一堂，又让她想起向阳大院。

    日子过得太快了，一晃几年过去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又好像是在昨天。

    他们一起在向阳大院几年，这些人是她的亲兄弟一样，大家也认可她，只可惜李易不认可她，她的位置居然排在了凌鸿后面。

    可是也没办法，崔芸有个做兵部尚书的爹，有个做军长的哥哥。凌鸿有个做总政治部主任的爹，有个做廉政部副部长的妈。自己有什么？

    自己的父母就是个农民，现在能锦衣玉食，每天就知道拜佛烧香，感谢老天爷给他们的好生活。

    想到这她就黯然神伤。她早知道总政治部是管民生社的，也是军队监察部门，权力大得很，廉政部是地方监察部门，监察百官，权力大到可以监察李易。

    李易为什么如此信任凌鸿一家？把最大的权力都交给他们？

    她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明白，有一天就问李胜文。

    李胜文告诉她：“因为他们是外人。”

    任月还是想不明白：“他们是外人，就更不应该有这样大的权力啊。”

    李胜文耐心的给她解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是外人，和大家没有纠葛，这样才能一碗水端平。”

    任月总算明白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那李易也给他们的权力太大了。这可过了。”

    李胜文只是笑：“不过，一点儿也不过，他们权力再大，也是外人。你以后慢慢就懂了。”

    任月想了许久，也弄不清里面的逻辑，她勤勉有余，政治觉悟可不够高。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

    不过她又想起崔芸答应她的，她过门就给李易纳妾，第一个就是她任月。她就立刻脸热心跳，又开始怪李易，为什么还不娶妻。这赶年就十八岁了，咋还不急呢。自己都二十岁的大姑娘了。爹妈都很急了。

    可是她的爹妈知道女儿的心思，知道李易就是无冕皇帝，他们普通百姓，虽然关系女儿一生婚姻大事，又怎么敢随便插口这里的事？只能默默着急。

    今天这场合让任月又找到了家的感觉，又感觉是在向阳大院。她忙前忙后，快乐无比，逐渐就忘了她的位置排在凌鸿后边的事。

    崔芸自然不能让她一人专美于前，她可是李府的女主人，虽然还没过门。

    这些人都是征战四方的将军，想巩固自己的地位，必须获得这些人的认可。

    崔芸冰雪聪明，她知道自己哥哥手握军权，贵为军长，可是手下的将军还是李易的师弟。那些军队根本不是崔家的，都是李家的。李易如果哪一天不高兴，让崔秀下台，崔秀没有任何砝码抗衡。

    她已经知道了李胜智到安南的事。李胜智就是一个师长，可是到了安南，就攫取了崔秀的权力，完全指挥得动崔秀的军队。

    这说明了什么？崔秀明白，她更明白。这是李胜智在敲打崔秀：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好好干，大师兄认可你，你就是军长。大师兄不认可你，任你地位通天，大师兄随便派个人来，你可能就是阶下囚。

    崔秀心里很苦，来信给妹妹。崔芸冰雪聪明，她立刻知道，李胜智的背后，有李易的影子。

    李胜智再张狂，也不至于敢完全攫取一个军长权力，这是李易派出李胜智，敲打敲打崔秀，让他不要自大，不要少年得志，因为自己是开荒团第一批军长，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的权力，不过是随时可以收回的一个名称罢了。

    崔芸暗自警惕，崔家现在在开荒团，如烈火烹油，权势滔天。可事实上不过是浮沙上的城堡。她暗自检点自己。自己这位高权重，太招风了。

    果然，李胜文的廉政部一开张，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保险公司。直接把自己的三个手下，打成了残废。那可是自己亲自提拔的中层官员，属于自己嫡系。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可以这样？可是崔芸明白，李胜文就是因为看了她的佛面，才特意打残了这三个人。这还是敲山震虎。

    崔芸对李易有爱、有恨、有无奈。她是特别喜欢权势的人，也有这个能力。李易你怕我成为吕后那样专权的后宫，直接说就是了，为什么非转个弯，让别人来扫我的面皮？

    崔芸知道，李易随和的外表下，是君威似海，深沉难测。

    她是亲眼看李易做事的。看看现在哪个要害部门，不是李胜勇的保安在值守？那些保安仅仅是保护他们的安全？恐怕也有监视的意思吧？

    李胜勇一个保安公司，现在还有李易的几个师弟在里面，还有百来个永平后带过来的小师弟。这些人完全可以上军队里博取功名，偏偏在李胜勇的保安公司，崔芸认为：这就是李易的锦衣卫。虽然李易没有出钱养活他们。

    可是李胜勇地位又偏低，又没有军队的资历，根本猖狂不起来。即便这样，李易还是推出了廉政部。

    这是什么？不过是制衡！

    崔芸不明白，李易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把“制衡”这门权术玩得炉火纯青，滴水不漏？这可太可怕了。

    他的父亲就几次提醒她，看李易，必须忘记他的年龄。他构建的权利框架，看起来君权分散，可是万不可以挑战李易的权利。因为每个部门几乎都在别的部门制衡下，根本不能独大。

    崔芸是管理天才，政治觉悟也不低。她不想护着自己的三个手下，不过她知道，这三个人做的事，是很普遍的事，不过是泄露了工作信息，又不是军事机密，罪不至此。

    看那三人倾家荡产，又被打成残废，她束手无策。

    崔芸晚上回到家，关好房门，上了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痛哭了半宿。她满满的无力感。

    李易这也是在敲打她，崔家光芒太盛，她要入主内宫，母仪天下。同时又手握帝国的钱袋子。他的哥哥是一军之长。可是谁知道，她们崔家，不过是李易的走卒。李易最相信的，还是他的兄弟。

    很快，她的又一个烦恼来了，凌鸿的父母，居然一个监察军队，一个监察百官，完全掩盖了崔家的风头。

    自己凭空多了一个大对头——凌家。凌家因为凌鸿和自己的竞争关系，和自己是天然的对头，绝对走不到一起。自己万不能行错踏错！凌家窥视在旁，随时可一击致命，崔家的大厦更不稳固了。

    不过她也在可怜凌鸿的父母：你们也没什么得意的，不过是李易的走狗而已。李易心思深沉，你们的大权也不过是空中城堡，没有李易的支持，马上轰然倒塌罢了。

    看看任月，完全没有任何背景后台，恰恰就因为这个，她就成为了李易最信任的人。可笑那任月懵懂不自知，如果任月有了背景后台，还能恃宠而骄，对李易使气弄性？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女子。

    制衡，都是制衡。

    崔芸冰雪聪明，她知道李易毫无机心的外表下，掩藏的是多么大的机心。

    如果被李易随和松懈的外表骗了，那就太愚蠢了。

    看看李易一路行来，厚积薄发，许多招法李易做了，自己都得在一段时间后，才能明白这里的深意，更遑论别人。

    大明被李易玩弄股掌之上，那是必然的结果。

    别人不知道，崔芸当然知道，李易有多大的实力。

    她的父亲做过大明兵部尚书，她的哥哥是李易的一军之长，父女俩在家，常偷偷的关门比对，结论就是李易想取代大明，不过举手之间。

    看李易的布局，用报纸蛊惑士人，用金钱诱惑商贾，用高薪吸引能吏，用移民收获民心。这一步步都是在铺迈上那宝座的路啊。

    可笑大明脖子上的枷锁越套越紧，却不自知。或者知道，也没办法挣扎。

    崔家，只不过是李易治下的崔家。崔芸已经有了自知之明。

    不过，她还是要努力和军方打好关系，今天就是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