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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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一夜的暴风雪在太阳顶破厚重的乌云，升起在湖面上，给雪白的湖面罩上红纱的时候，奇迹般地停了。

    关鑫他们的三个大法喇后面紧跟着雄库鲁部落的另外五个大法喇，如一字长蛇般地迎着朝阳奔驰在雪野中。雪后初晴的天空中飘着的云恬淡慵懒，一只雄鹰鸣叫着在云间翻转滑翔，高亢悠远的鸣叫声好似沟通着天与地。

    “大狼……早晨出发时噶卢岱咋没来？”关鑫看着坐在大法喇上发呆的高礼师关切犹豫地问，高礼师却仍旧呆坐着一言不发。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关鑫一早被尿憋醒时，高礼师就这么没魂似的呆坐在火塘边。问他啥时候来的他却头也不抬地闷声坐着不回答。

    ……

    “噶卢岱，下雪了！”

    高礼师停住脚步，任大片的雪花在身周飞舞。见没回音儿他便侧过头去看，这才发现噶卢岱已经伏在自己背上睡着了。一片雪花落在噶卢岱长长的睫毛上，她皱了皱眉，把脸埋进高礼师的脖颈里，一直搭在高礼师脖颈中的小手动了动仍旧停在原处没有移开。

    部落上空飘渺着炊烟，雪越下越密，地上很快就积了一层洁白的新雪，掩盖了陈雪上所有的痕迹。

    “怎么就你俩？他们呢？”

    阿苏族长狐疑地问，他警惕地打量着高礼师和他背上的噶卢岱。看来有些事必须得说了。阿苏族长苦笑着下了决心。

    “噶卢岱睡着了！”

    高礼师直视着阿苏族长，之后没等阿苏族长说话就顾自往噶卢岱家走去。阿苏族长听后也没言语默默地跟在后面。

    “我们出去走走吧！”

    阿苏族长站在火塘边看着高礼师把仍旧睡着的噶卢岱安顿好才不容置疑地沉声说，之后不等高礼师答话就上了梯子往外走。

    外面已经起风了，雪在风中毫无章法地狂舞着，地上的积雪被风吹得四散奔逃。

    “今晚的雪不小，不知明早能不能停！”高礼师抬头看向暗黑的天空，有些担心地说。

    “鹰神萨满今早已经看过天相，祈过神。放心吧！”阿苏族长简短地答道，他的心思和暴风雪不搭界。焦躁的他倒希望这刀子一样割脸的风雪能让他冷静下来。

    “噶卢岱的阿玛不是果新（满语名字汉意仁、仁爱）阿牟其（满语称谓，汉意伯伯），而是我的额其克（满语称谓，汉意叔叔）。”阿苏族长回头看一眼满脸惊诧的高礼师，又快速地转回头去。他不想让高礼师看到他因痛苦扭曲的脸。

    “额其克在认识噶卢岱额默之前已经有了萨里甘（满语称谓，汉意妻子）。他的这位萨里甘是老萨满最小的沙里甘追（满语称谓，汉意女儿），性格娇蛮，任性，额其克虽然在部落里是最勇敢的猎手，却对她既爱又怕。

    窝克（满语称谓，汉意婶母）怀孕后想吃椴树蜜，就让额其克去蜂蜜山给她采蜜。

    额其克在蜂蜜山邂逅了噶卢岱的额默蜜香格格，他们如蜜蜂和花一样粘在了一处，互相吸引。蜜香格格虽然知道额其克已经有了萨里甘，但还是愿意做额其克的福七黑（满语称谓，汉意二妻）。

    这就是命啊！那么多优秀的男人她都看不上，却独独喜欢额其克……”

    阿苏族长停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呼号着的寒风让他不由打了个寒战，他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白熊皮大衣。这件衣服是额其克从俄克斯海带回来送给他阿玛的，阿玛又送给了他。从十几岁就去俄克斯海捕鹰的额其克怎么会出事呢？

    “那噶卢岱的额默怎么会嫁给她阿玛呢。”高礼师看阿苏族长不再言语有些着急地问。

    “额其克从蜂蜜山回来后就和我的玛法说要取蜜香格格。玛法害怕额其克的萨里甘生气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阻拦，就对额其克说你去问大萨满吧，他同意了我就同意。

    额其克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大萨满。大萨满自然不愿意但又碍于身份不好直接拒绝。他思量额其克应该是被蜜香格格暂时迷住了，只要想办法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就会打消额其克取蜜香格格的心思。于是他对额其克说你如果去俄克斯海找到鹰神带回来，蜜香格格就能成为你的福七黑。

    额其克听了大萨满的话立刻兴冲冲地跑去告诉蜜香格格，蜜香格格自然也开心得不行。他们盼着冬天赶紧到来，去俄克斯海捕鹰的日子快些到来……

    在去俄克斯海的前一晚，额其克因为太想念蜜香格格就去了蜂蜜山。那晚，他彻夜未归……

    毕牙恩都里（满语，汉意月亮神）圆了三次后，去俄克斯海捕鹰的人终于回来了，可额其克却没能一起回来。同去的人把用白狼皮包着的一绺头发交到玛法手里，他们说额其克被白狼吃得只剩这缕头发了……

    额其克的萨里甘听闻噩耗立刻哭晕过去，被大萨满想法弄醒后竟动了胎气，可怜的孩子生下来两天就夭折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窝克只剩了半条命，怏怏得一病不起。

    大萨满为沙里甘追跳了三天三夜的神，她的魂灵才被追回来。玛法为了让窝克尽快忘却额其克，按照部落的传统让阿玛取了窝克，就这样她成了阿玛的福七黑。

    阿玛对窝克如天上的顺恩都里（满语，汉意太阳神）一样炙热，很快温暖了她冰块一样冷硬的心，她的脸又如僧吉里宜尔哈（满语，汉意杜鹃花）一样红润漂亮。

    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已经圆满解决了时，蜜香格格却突然来到了部落，找到大萨满。她告诉大萨满她已经怀了额其克的孩子，希望留在部落把孩子生下来。

    大萨满不想让沙里甘追再受刺激，却又不能不管蜜香格格，思前想后她只得找来自己的阿浑果新阿牟其商量。

    果新阿牟其见蜜香格格年龄虽小却敢作敢为，既欣赏又怜爱。自打他的萨里甘过世后他就断了再取的念头，今儿见了蜜香格格却又如老树发新芽一般心活了。这是天神的安排吗？果新阿牟其想着只有他迎取蜜香格格才能保住这个秘密……

    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取噶卢岱，大萨满去天国前是不会和任何人说关于噶卢岱的身世之谜的，因为她对天神阿布卡赫赫发过毒誓……

    按照部落的规定，我不可以取噶卢岱，噶卢岱也不能成为萨满……如果你真的找到鹰神带回来，噶卢岱非但成不了萨满，还会因此暴露自己的身世。她虽是格格却性子刚烈，一定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阿苏族长仰面朝天，任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刮割着自己沾着泪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