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涅槃（下）

    “对不起，伤害了你。让你平白无故经历这些。”柳青没有朝向徐峤，悄无声息地缓缓说出这句话。

    徐峤又摇了摇头，“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今天过后，我会假装不认得你这个人，以后，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

    “徐峤！”柳青侧过身，一把抓住徐峤的手，眼中带着不舍和恳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如果你不肯饶恕我，那告诉我为什么好嘛？也许我还能为我所做的一切赎罪。”

    徐峤冷冷地看着他，慢慢掰开了柳青的手，眼神很是决绝，“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我在游戏里能力逐渐觉醒的时候，有两个年轻的朋友一直试图帮助和引导我，他们之中有人告诉我，我有可能是从某个神秘的机构当中逃离出来的，一个被封印了能力的灵魂。原本我以为那是真相，我是一个落难的孤独的人。没想到，最后听到的，却是我的男朋友把我当做孵化他的前女友的躯壳。你从一开始靠近我，就只是为了把我当做莉莎的替代品，不是吗？”

    徐峤说得很是决裂。

    柳青的手放下了，他知道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让徐峤回心转意，而他自己，也并不想强求着留下这段感情，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对彼此的伤害。

    “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是想暗中保护莉莎，慢慢等待她的苏醒。但后来，我确实在与你的接触中，喜欢上你。你和莉莎，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莉莎善良，柔弱，喜欢依赖他人。在研究所的时候，我几乎是她唯一值得信赖的对象，她告诉我很多发生在实验体中间的日常琐事，他们的经历，还有内心细微之处的想法。慢慢我们成为朋友，后来就成为恋人。”

    柳青把地上的白大褂叠好整齐，拿在手上，看着被大火焚烧之后，逐渐恢复的灵魂空间。

    他的心情也畅快不少，也算完成了一个任务，虽然救不了莉莎，但她是带着幸福离开的。

    “医生和患者的爱情，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她依赖于你身上的权威感，模糊了敬仰和爱情的距离。而你利用她对你的信任，对柔弱的她下手，对她进行掌控。你不觉得，这样的爱情，很不公平吗？”

    徐峤的眼神很锐利，像是在质疑柳青的作为。

    柳青原本想要反驳，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太自大了，在我眼里，莉莎就像一个可以掌控可以摆弄的小羊羔。若不是我内心存在这样的想法，我又怎么会违背她的意志，将她的灵魂剥离，又强行安放到你的身上。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和莉莎，完全是两种女人。”

    徐峤背过身去，她的身材挺拔修长，却同时透出一股绝情。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难道以为，还有可挽回的余地吗？”她的语气淡淡的，几乎不带有任何情绪。

    柳青又叹了叹气，“我觉得，你至少有知情权，既然要结束了，那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吧。你和莉莎本来就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也许一开始，我是把你当做她的替代品。但后来，你的独立，自强，杀伐果断，都表现出你是一名独立又很努力的女性。你根本不需要有男人在你身边，因为就算我和你亲近，你也未必对我抱着信任的态度，若即若离，淡漠疏远，是我时常在你身上感知到的。”

    徐峤低下头，沉默了很久，“你带着秘密接近我，我一直知道，你身上保留着很多秘密。我怀疑你，但我却不会问询。在路人弟公寓吃饭的时候，你透露出和游戏公司的关系，我依然是怀疑，但我知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何必多问，问了难道你就愿意告诉我了？”

    柳青急切地三两步走到徐峤身后，但他却再也不敢伸出手，去触碰她了。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隐瞒什么，却从来都不问，为什么？也许你问了，我愿意告诉你的呢？”柳青皱着眉头，表情很纠结。

    徐峤笑了，“你带着秘密靠近我，我同样带着秘密，和你相处。我们两个人看上去是亲密无间，其实心与心的距离，却是那么遥远。”

    “你也有秘密瞒着我？”

    “你还记得，从你刚认识我那会，我在法国留学，学习油画，在你认识我之后，我一直都是不断在世界各地写生，开画展，里外都是一个艺术家的形象。但你不知道，在我二十岁之前，我曾经是被父母买到地下组织的孩子，在那里，我们学习如何杀人，如何与人搏斗，如何使用危险的武器。”徐峤也想和柳青坦诚相待。

    她心里下定了决心不再与柳青交往，所以坦坦荡荡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也不用担心。

    今后的他会如何看待她。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柳青在接触徐峤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些她极力隐藏起来的秘密。

    徐峤从未告诉任何人，她的过去，不管是对待游戏里的朋友，还是对现实中的朋友，甚至是自己的最亲密的男朋友，她都没有说过。

    害怕牵连到对方，当然是一个事实，只是更重要的是，她希望能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当初和老大拼了命换来的自由，就是为了能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被带着异样的眼光，同样被尊重，被友善对待。

    “所以，你一直都清楚，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对吗？”徐峤观察着柳青脸上的表情。

    她看得出，柳青并不惊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徐峤的身份背景是不一般的。

    “倒也不是。只是偶然发现，你对武术和刀剑很熟练，就带着一点怀疑，让别人去调查了一下，你的背景。说实话，我是吓了一跳的，没想到你隐藏得那么深。”柳青的双手擦在裤袋里，脸上的表情很自然，没有徐峤期待看到的震惊。

    “那你，还能和我好好相处？没有想到要离开我？或者害怕吗？”徐峤试探性地问道。

    柳青笑了，脸上的几根胡须显得他有些潇洒又邋遢，“你以为，我身为一个秘密研究所的成员，这种身份背景的人接触的还算少吗？那么需要大惊小怪的。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那你为何，不揭穿我呢？”徐峤对柳青的一系列行为感到好奇。

    “既然是你要隐藏的秘密，你觉得这样做我们相处起来更加和睦，那为何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呢。不是能避免很多麻烦。”柳青从骨子里头，也许也从未把徐峤当做自己的女朋友，在一定程度上，他和徐峤一样，都是冷漠的人。

    她沉默了很久，又思索了很久，随后又叹了叹气，“罢了，我们就此结束吧。努力维护一个和平的假象，到头来，背地里不过又是另外的一副面孔。小满说得对，如果连亲密关系之间都没有十足的坦诚，又怎么能期待这段关系能继续发展下去呢。是我痴心妄想了。”

    柳青看出了徐峤眼中的决绝，他知道自己私自带走莉莎的事情已经暴露，他作为研究所的一员，也必然要面对秩序的惩罚。

    所以，此时的他无法给徐峤任何许诺，结束一段感情，可以不再牵连到徐峤，那也是一件好事。

    “那好，我们到此为止吧。”柳青轻快地说出这句话。

    他伸出手，对着徐峤。

    徐峤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也伸出了手，握住了他。

    “希望以后再见到你，我们都以新面貌出现。我和你，不再是需要互相隐瞒，互相欺骗的对象了。”

    她笑了，没有一丝不安和勉强，看着柳青的影子慢慢从她的灵魂空间消失。

    随后，她也陷入了沉睡当中。

    与此同时，防备着徐峤能力觉醒的顾飞，在去郊外的途中，接到了一个来自本部的紧急电话。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迅速接通了这个电话。

    “你好，我是顾飞。”

    “外勤部长顾飞，你现在运输的个人徐峤现已无任何威胁，可以放她回去了。记得，当做一切从未发生过，知道了吗？”

    对面传来的声音是一种中性的机械合成音，听不出性别，但顾飞很清楚这个人是谁，心中还是带着一丝疑惑。

    “大人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呢？这个人身上的超能力，很有可能带来极大的威胁性，就这样放回去，不太好吧？”顾飞没有轻易答应，先是问了一个问题。

    对面的人只说了一句话，“给你三分钟时间和你的部下核实情况。”

    顾飞皱着眉头，转过头看向左右，他们半路停下，对舱内的徐峤的身体重新进行了检查，原先炙热的能量源头消失了。

    最初鉴定她体内具有两个灵魂的医疗人员，看完数据之后，一脸震惊地回头看向顾飞。

    “部长，这个人身上的能量波动彻底消失了，她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彻底没了踪影。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奇迹啊。难道是仪器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