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吾王圣明

    

    第二百九十二章

    统军已是一般军官中数一数二的阶级，芙可休又隶属于阿留卡雷德军团，伯爵夫人故意说‘讨好了谁’，那自然是暗示她唯一的上司─天龙骑士了。

    芙可休气的脸色发青，贝齿狠狠咬着下唇。男女之间所谓的‘讨好’，暗示性十足，天龙骑士勇猛出名，却非一个以道德为人称颂的男人，而在龙城也不是没有阴晦地流传过类似的闲言闲语。

    唯一令芙可休没有当场发作的原因，就是她早已习惯这些日子的冷嘲热讽了。

    ‘伯爵夫人，你身为贵族议院代表，请注意不可说些失了身分的话，否则污辱了贵族荣誉、骑士之名，那多划不来。’

    龙城市参事会会长朗卓舒爱克?o?马连辛恩子爵说这话一半恭敬、一半警告。马连辛恩子爵身材瘦长，服饰考究，神态文雅，他的影响力绝比不上格林怀特伯爵夫人，但见他此时好歹也是一干南方贵族的临时代表，格林怀特伯爵夫人不愿这事影响到上议院的气氛，便不再讥讽芙可休，只欠身向王秉告：‘吾王，依上议院多数的意见表示，骑士们血战叛军、鞠躬尽瘁，可说是已彰王威，但那名自称“圣剑行者”之人干预内战、袭击骑士，毫无疑问是藐视王军威信、污辱王国荣誉之举，无论如何当加以逮捕，押回首都丹冯艾多，交由军法院审判定罪！’

    格林怀特伯爵夫人声音虽轻，却是振振有词。凡卡罗尔王表情严肃，先令天马二人起身，然后向旁询问：‘马佛李尔?安东尼奥男爵，你方才似乎支持由骑士负起处置的责任？’

    方才安东尼奥男爵出言遏止伯爵夫人，国王如此一问，自是要听听不同意见。只见安东尼奥男爵恭敬地向王座低头，道：‘臣只是觉得，此事在当时就能解决，吾王不需要在审查重建之时还得分神于此。’

    ‘说说你的想法。’

    ‘这…臣仅仅是国务尚书的代理，臣的工作是站在王国整体利益的立场上，听取各位大臣意见，草修今后的国策方向，再回首都上承国务尚书。若是重建之流程与预算规画，臣可提出资料意见，但对这“圣剑行者”一事，臣…’

    ‘你怕一来不在其位、不得其领，二来僭越本份，有擅代国务尚书发言之嫌，是不是？’

    ‘吾王圣明。’

    凡卡罗尔王和蔼地道：‘国务尚书凯曼安森公爵是我的老朋友、老师父，这回南下要不是他老人家身体不适，真希望他能陪吾一同前来看看这惨况，赐我些主意。安东尼奥男爵，我知道你是他老人家的得意子弟，你国务尚书代理一职也是他老人家全力推举，想必你有什么看法，他老人家不致推敲不到。这当头你就暂且抛下约束、以民为先，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便是。’

    安东尼奥男爵受宠若惊，急忙跪下，朗声道：‘承蒙抬爱，吾王圣恩，臣感激之至。’说完站起身来，说：‘这名外来人在战场上袭击天剑骑士，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格林怀特伯爵夫人提出交由军法院审判，但不管平民法院、军法院还是贵族法院，审判的对象都只包括“凡卡罗尔王国国民”。’

    ‘男爵是说，这人应该交由一般的外住民法庭？’朗卓舒爱克?o?马连辛恩子爵问道。

    ‘太可笑了。外住民法庭那是给本国国民和外来人解决一般纠纷的场所，袭击本国骑士这种非同小可的大事，怎么能像交易所的帐务纠纷一样处理？’格林怀特伯爵夫人不置可否：‘虽然外来人不能透过一般法庭审判，但是犯行情节重大之时，仍可以由该地领主举行审判会加以处置。’

    ‘伯爵夫人说的没错，这事情节重大，自然不能以小法庭的格局处理。那么请问伯爵夫人，这龙城里根锡提的领主是谁呢？’

    ‘那还用问，自是代城主卡斯楚夫子爵了。’

    尼吉赛德?卡斯楚夫子爵心头一惊，生怕这大问题扯到自己头上，不禁连连拭汗，模样甚是窝囊。

    安东尼奥男爵道：‘错了。卡斯楚夫子爵只是代城主，代领主行城主、市长之职务，这城真正的领主乃是天龙骑士大人。’

    格林怀特伯爵夫人冷冷一笑，说道：‘照你这么说，应该由天龙骑士举行审判会啰？’

    骑士亲自举行审判会，这在凡卡罗尔的历史中简直闻所未闻。在场众人一听，虽知有理，又觉有些荒谬。

    安东尼奥男爵慢条斯理地道：‘骑士是吾王的手足延伸，由骑士审判，便等同吾王亲审，王土之内，当然不该有这种不敬之事。然而据我所知，沙夏?火神一战平息后，天龙骑士大人伤重不克处理此事，天剑骑士大人却无所表示，迳自撤兵，天马骑士大人的立场方才已向吾王告承，十分明朗，至于天翼骑士大人则也回到巡逻岗位，对此事无所置喙。’

    安东尼奥男爵顿了一下，心底忽觉奇妙，俄顷继续说道：‘这外来人袭击骑士固然不假，但我们也不可以忽略另一个事实，那就是为祸托南大平原的火海祈神，正是给这名外来人所击溃阻止。龙城之所以没有沦陷，就结果来说，也确实拜他所赐。此外，代表王国权威的四名王国骑士中，三位认同了这位外来人的奋斗与贡献，伯爵夫人，所谓审判云云，不早在当下就已完结了吗？’

    ‘这是诡辩！’温妮?a?格林怀特伯爵夫人用她纵横议场的口气叫了出来。忽觉王前失礼，急忙住口，然而那张丰润的脸微红不退，表情甚是恼怒。

    安东尼奥男爵的意思很清楚了：圣剑行者在战场上的行为是该追究的，但战场的功过应该交给有资格的人来追究，那就是五骑士与前线指挥官，不是贵族、议员这些待在首都，打完仗才慢慢赶来的局外人。如果连当时亲力奋战的王国骑士都认同了圣剑行者的作为，那战争结束的现在又为何要浪费宝贵的时间跟资源，由没打仗的人去质疑所谓‘王国军权’的判断呢？

    凡卡罗尔王没有出言否定，也没有点头示意，沉默了一阵，又向座下另一人开口：‘军务尚书海米尔?巴伯斯元帅，你以军人的角度，怎么看这事呢？’

    海米尔?巴伯斯是一个老练的军人，年龄在五十后半，与凡卡罗尔王同是纯正的凡卡罗尔人外观：身材高壮、脸形方长、五官深挺。然而或许是军旅生活影响，他看上去比凡卡罗尔王要苍老，少了点和蔼，多了些干练。

    ‘启秉吾王，老臣既无伯爵夫人的政治见识，也无安东尼奥男爵的聪颖思考，唯衡量军情尚有点心得，老臣仅敢就军事上的利害稍做分析。’

    ‘但说无妨。’

    ‘是。’

    海米尔?巴伯斯清清喉咙，众人顿时集中精神聆听。这元帅为人忠耿刚毅、律己极严，在王国内名声甚佳，颇有威望，在首都连上议院众贵族也敬他三分。当年的骑军大改制便是由此人主导策画，如今沙夏一战果然收到效用。

    伯爵夫人主张逮捕此人，审判定罪，老臣肯定这个处置。王国军威本不容贱踏，何况是代表凡卡罗尔王国“军力”的骑士遭受攻击，此举在冠特兰大地以可视为对我凡卡罗尔王国的宣战。’

    温妮?a?格林怀特伯爵夫人嘴角一翘，对海米尔元帅的赞同感到十分受用。

    ‘不过老臣的想法和伯爵夫人有些不同。我不把这“圣剑行者”视为一个人，而视为一支军队。’

    众人面露惊愕，凡卡罗尔王示意他说下去。

    第三节 王说?下

    海米尔元帅继续道：‘这支外来的军队由一个人组成，实力雄厚，既打退了天剑骑士的直属军，又把形同天灾之力的火海祈神给击垮。我们该做的，是把这支军队的领导者逮捕，追究他攻击我军的责任。’

    ‘那么元帅的主张又和上议院的主张有什么不同呢？’安东尼奥男爵谨慎地询问这位年龄足以作他父亲的半老元帅，由此处便可窥知此人虽年轻却甚有胆识。

    ‘格林怀特伯爵夫人─应该说上议院的各位贵族并没有考虑到一件事，多半也是因为观察的视角不同所致吧。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这支外来军队属于哪个国家？’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恍然。就连天马骑士，也未曾由这个角度去评估这件麻烦事。

    ‘是来自东方龙朝？还是太阳沙漠的使徒？南国海帝界，莎拉麦多尼提恩…’说到这里，海米尔元帅向艾拉尔拉所在之处瞥了一眼。爱拉尔拉不动神色，心里却是不免彷徨。

    “难道这元帅从哪里得知了卡尔拉和我的关系？”─还来不及这么想，海米尔元帅立刻道：‘虽然都是无根据的猜想，但是在逮捕此人之后查清楚，便可依“国土安全法”办理，将之引渡回所属国审判，其后可透过本国的对外策议会要求该国赔偿战争的损失。如此处理，无论在军法庭或是领主审判会皆不失公允之法。’

    ‘元帅意见果然精辟，’格林怀特伯爵夫人温声说道：‘但是依我看，不论这圣剑行者受何国指使，该国八成是敌视─甚至早已把凡卡罗尔王国视为侵略目标。引渡了犯人之后，该国若是粉饰太平，甚至抵死不认，或干脆不予赔偿，那我凡卡罗尔王国岂不是成了冠特兰最大的笑话，自此国威扫地？’

    ‘届时，就演变成国与国的纷争，只好请圣卡多普菲的圣裁判出面仲裁了。’安东尼奥男爵道。

    阶下一直未发一语的千色海听到这里，有些不安了。在场只有她和爱拉尔拉知道卡尔拉和圣卡多普菲的渊源，若是事情走到那个地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凡卡罗尔王国号称冠特兰大地最富庶强盛的国家，就一个外来人也无法处置，还要请出圣裁判，如此小题大作，在别国眼中，恐怕面子也不怎么好看。’

    格林怀特伯爵夫人立刻把眼光投向说话的女人，见她娇媚出众、衣饰华丽，变的有些暴躁：‘凡卡罗尔王国的政策，恐怕还轮不到南国的人出主意。’

    千色海耸耸肩，似乎完全没把这个王国中权势数一数二的女性放在眼里。

    ‘伯爵夫人稍安勿躁，您说的也是一种可能。在军事衡量上，这是最坏的情况，因为如今的凡卡罗尔王国没有太多的筹码去和他国开战。’

    海米尔元帅不改冷静，眼中却隐隐闪出光芒。

    ‘然而我们除了拘捕、审判这支军队之外，还有别的选择。’

    凡卡罗尔王双眉一升，心中已参透半老元帅的真正想法。

    ‘海米尔?巴伯斯，你是指拉拢…？’

    ‘吾王圣明。’海米尔元帅欠身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