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艾丽（八）

    

    艾丽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二十岁生日这一天，以那种令人几近崩溃的不可思议事件开始，最后在追寻事情真相的过程中，在一个陌生男子这里寻求到了片刻宁静。

    现在想到自己最后介绍自己的时候那脱口而出的成语，什么“方兴未艾”，什么“清辞丽句”，简直是不要再害臊，当初跟孙非介绍自己的时候都没这么装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跟利亚姆聊了几句之后，情绪马上就回复了平静，心情也变得愉悦，那些不开心的，不理解的事情在那段时间都被置诸脑后了。

    所以在café de lune出来后，艾丽决定暂时不再纠结那些一时半会儿解不开的结，而是先过好这一天，再过好明天、后天，既然除了感情，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那么不如先放开怀抱，迎接未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想到这里，她叫来了司机，送她去了大宅，真的陪爷爷过自己的生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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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其实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自己又变成了没有男朋友的单身狗。不过想一想，自从去打工攒钱给自己买项链以后，孙非跟自己在一起相处的日子基本上没多少了。现在自己要做的也不过是尽量不去想孙非的事情，就能够回到那平平淡淡但却充实的日常生活了。

    期间跟柳柳逛街的时候去过几次café de lune，但去之前都没有给利亚姆打过电话预约——实际上那曲高和寡的店子基本上就没几个顾客，根本不存在需要预约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再碰到过利亚姆。

    心里略有失落感的同时，艾丽也感到一丝丝庆幸，有时候没事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到利亚姆，这让她对孙非有种负罪感，感觉到自己有精神上出轨的倾向了。本来也许是带着一点点想见他的愿望去的，但是如果见到利亚姆的话，不知道心里会是怎么样一种感情，所以他不在店里，反而心情变得轻松了。与柳柳在那里吃点东西，以两位大小姐的眼光来看，这里的食物都是很不错了，因此为什么生意不太好，对她们来说是一个谜；而为什么艾丽大小姐老是喜欢往这里跑，对柳柳来说就更加是一个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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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周末，柳柳去跟男朋友二人世界了，所以艾丽准备再回到大宅陪爷爷一起吃饭。然而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拿起电话一看，是孙非打来的。

    艾丽看到孙非的电话号码时，心里那种激动与开心，这才让她真正明白，自己唯一爱的人，就是这个家伙。

    但是那种不服气的感觉，让她的语气变得冷冷冰冰：“孙非吗？什么事？”

    孙非没有掩饰自己的情感，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艾丽能听出其中的相思之情：“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聊一聊。”

    艾丽嘴角露出了微笑，但语气却一点也没改变：“你知道莲池路现代城吗？那里有个咖啡厅叫café de lune，你过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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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丽特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所以出门的时候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司机送她到café de lune的时候，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孙非一定是一直在对着门外张望，所以她一进咖啡厅孙非就发现了，在那边对她招手示意。她对带她进去的服务员稍微点头示意，然后向孙非坐的桌子走去，在他对面坐下，同时一边说道：“不好意思，路上塞车，我迟到了。”

    孙非说道：“没关系，我也刚刚到而已。你想吃点什么？”

    艾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想约我出来，难道你觉得我跟你有发展感情的可能吗？”

    孙非用略带苦涩的口吻说道：“我跟辅导员打听了你的情况，知道你家里是属于上流社会的，跟我们不同。也许我是高攀不起，但是我也确实不能控制我的感情。我确实是喜欢你，从那次你到我宿舍开始，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不管你怎么想，我觉得我应该把我的感受告诉你。”

    艾丽心里暗爽，你小子还是逃不过我的五指山，但表面上却不这么说：“这年代还相信一见钟情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太傻了？”

    孙非继续用那带点哀伤的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自从见了你以后，我脑海里好像经常有意无意出现一些与你相关的片段，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想，但是万一如果不是呢？那就证明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艾丽还是搞不清楚这个记忆置换的机制，但如果孙非的所有记忆已经被彻底篡改，而现在又表现出爱上了自己，那就证明，孙非对自己的爱，是发自内心的，来自潜意识的深处，是不容置疑的。

    想到这里，艾丽真的高兴得几乎要掉下眼泪，几乎马上就要答应跟孙非再交往。

    正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利亚姆那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嗨，艾丽，你来了？想要吃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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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利亚姆的声音，艾丽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缘份这东西有时候真的是很奇妙，奇妙到几乎是在捉弄人的地步。这段时间来了café de lune这么多次，有时候确实是抱着也许可以邂逅到利亚姆的心态的，但却一次也没见着。这次心里已经开始动摇，有点想跟孙非再重新开始了，偏偏鬼使神差带着孙非来了这里，偏偏这次碰到了利亚姆。也许孙非和利亚姆两个都不会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是艾丽自己是觉得十分尴尬的。

    想到这里，她稍有点心虚地抬起头去看孙非。一看之下，才发现孙非的反应十分不正常。只见他双眼瞪得滚圆，直楞楞地盯着利亚姆，脸上一副迷茫的表情，好像见到了什么让他深受刺激却不知道缘故的事情。艾丽知道孙非这一定是又开始记忆混乱了，应该是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当前记忆中从来不存在的碎片。马上联想到第一次来对利亚姆的怀疑，几乎可以肯定孙非也看出来利亚姆就是那一组画的模特，否则不可能看到利亚姆就这么大反应。

    艾丽当机立断，伸出右手去握住了孙非放在桌子上的左手，回过头来，微笑着说道：“你好啊，老板，这位是我男朋友孙非。”转而又回过头来，对脸色由茫然变成震惊的孙非说道，“孙非，这是这家店的老板，利亚姆-斯图亚特先生。”

    “孙先生你好。既然艾丽小姐今天第一次带男朋友来，就由我来亲自为你们服务，等下给你们推荐合适的菜肴和美酒。”利亚姆说道。

    艾丽使劲捏了一下孙非的手，孙非这才反应过来，得体地答道：“那真是太荣幸了，斯图亚特先生。”

    利亚姆说道：“你们先喝口水，我去给你们拿菜单，马上回来。”说罢点了一下头，离开了他们的桌子。

    艾丽正想把握着孙非的手抽回来，孙非反应灵敏，反过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用带着惊喜的口吻说道：“男朋友？”

    艾丽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抽出手来，也就不再管它，任孙非握着。她并没有理会孙非的问题，而是急切地问：“先别说这个，你刚才看到利亚姆的时候想起什么来了？”

    “啊！”孙非这才想起刚才的情形，想了想说道，“看到他的时候，我觉得好像跟他是认识很久的熟人一样，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能不能具体一点？有没有更直观一点的，带点画面感的东西呢？”艾丽追问。

    “没用的，那些画面不太可靠，与我的记忆完全不相符。”孙非说道，“刚看到斯图亚特先生的时候，我在拼命思考我在哪里见过他，但想来想去好像看到……看到一幅裸体画，你说这是不是无稽之谈呢？”说完这句话，他把艾丽的手抓得更紧了，有点紧张地看着艾丽，似乎是怕她对他的话生气。

    这就对了，艾丽心想。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继续鼓励孙非说下去：“这种情况也很正常，人类做梦的时候经常看到自己不曾经历过的场景，这也没办法解释。你刚说的情况，平时也发生过吗？”

    孙非脸红了，似乎十分不好意思，眼神飘离，不敢与艾丽对视，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最近发生得还挺频繁的。我想起你的时候，经常会出现一些……一些……我们亲热的场面之类的。我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自己对你的幻想，后来我感觉又有些不像。”

    说到这里，他偷偷打量艾丽，发现艾丽一点也没生气，而是用充满了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他接着说道：“就好像我们会幻想自己将来会如何，比如说明天会出一款新游戏，我们会想象自己玩游戏的场面，但是那些事情需要自己主动去构思，细节全部都是靠自己脑补，自己会很清楚那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但是我说的那些场面不同，不是我主动想起来的，而是突然间就在脑海里出现，而有些细节是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来的。我说得乱七八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艾丽还没来得及回答，利亚姆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严肃到近乎冷酷：“你不用纠结了，你的记忆被人篡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