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孙非（十）

    

    “我觉得刚才那个人很面熟。”

    自刚才的买画事件后，两个人再也无心游览，径直走出了“sora”，拦了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就开始讨论起刚才的事。

    孙非接着艾丽的话问道：“你是说那个买画的客人？”

    艾丽点头：“是的，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他应该是一个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的地产大亨，他说的可以随时买下俱乐部，完全不是吹牛。”

    “所以你就更加在意那个工作人员跟他说了几句什么话，把他吓成那样对吧？”孙非接着说道。

    “其实工作人员说了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他那么说的人是谁，是不是就是那位神秘的sora小姐？”艾丽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说道，“首先，你觉得那个客人有没有胡说八道？”

    “你不是说他并不是吹牛？”

    “我是问，他说的关于跟sora小姐那个的那一部分。”

    “哪个啊？”孙非明知故问。

    “你为何觉得老娘现在是很有跟你开黄腔讲段子的心情？皮痒了么？”艾丽掐孙非。

    “下次不敢了。”孙非只好老实求饶，“请问您的高见如何呢？”

    艾丽“哼”了一声以示胜利，接着说道：“我觉得其实一开始此人并未丧失理智，在他看来，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他当然没有必要跟一个工作人员去吹牛。你想想从他的角度来看，或许画的价钱对他来说并没有很大压力，但是后来他也说了，如果不是因为sora小姐，他是不会花那个价钱来买这些画的，所以我觉得他的话可信度颇高。”

    “但是在我看来，那工作人员更加没有骗他的必要，”孙非想了想才回答，“按照他们两个的对话来推测，上次哪位客人买完画应该是得到了与sora小姐共度良宵的额外奖励，而sora小姐则并不是因为想销售画作而提供特殊服务。按照事件的最后结局来看，她还有更好更便利的销售手段，而不需要提供那种特殊服务。因此，我觉得他们说的都没有错，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因此才产生了矛盾。”

    “分析得很有道理。”艾丽对孙非投去赞赏的眼光，接着说道，“但是为什么会是同一组画？我相信那位大亨并不会十分喜欢在家里挂两幅大同小异的裸男，更何况那一组画实在是没有什么性价比，简直可以说是狮子大开口了。”

    虽然自己参加了“创作”，艾丽的话让孙非心里有一丝不快，但他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艾丽的观点，只好“哎”了一声，再接着说道：“那我们就来大胆猜测一下，也许那个人是从什么渠道得知了一些情报，所以他的目的本来就是sora小姐，而不是那一幅画，而他第一次得偿所愿以后食髓知味，没想到再来找sora小姐却碰壁了。”

    艾丽吃吃地笑：“虽说你的想象力是天马行空了一点，但是也不能说毫无道理，不过这么一来，sora小姐的动机就成谜了，你说既然不是为了卖画，她为什么要找那种人一度春宵，难道是看上了他的秃头么？然后为什么又不愿意再与此人见面呢？就算不管一日夫妻百日恩这鬼话，也可以稍微虚与委蛇地应酬他一下，以她的手段相信也不会害怕对方霸王硬上弓吧，又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刚才是谁不准我开黄腔讲段子的，您这可是满嘴跑火车了啊。”孙非见艾丽脸色不好看，马上转了口风，“不过分析得倒是头头是道，我完全同意您的观点，我女朋友果然是兰心蕙质秀外慧中。”

    “算你识相，我男朋友果然也是个见风使舵奴颜媚骨的软骨头。”艾丽甜甜地笑了，一边稍稍推开袭向胸口的禄山之爪，一边伸头过去吻上孙非的血盆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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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非再次度过辗转难眠的一夜，第二天下午直接翘了课，去了打工地点。心里渴望再见到斯嘉丽小姐，暗自下了决心，如果能见到她，一定要鼓起勇气把心里疑问全部提出来，不然一定会憋死。

    然而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的。保密协议反而是其次了，孙非脑海里老是会不自觉地浮现出斯嘉丽最后冷冷的那句话，然后思绪万千，对斯嘉丽的身份产生了各种猜想，偏偏还不能与艾丽一起分享，一起分析。斯嘉丽肯定是知道那个俱乐部和画廊的事情，最可怕的是，孙非并不是没有想过斯嘉丽就是那位sora小姐这种可能，那么一想到那天类似警告的一句你不要再去sora，孙非心里还是有点恐惧的。

    然而每当恐惧的时候，孙非又不禁会想到第一次见到斯嘉丽时的情景，怯生生的神情，犹如一个初中女生，与黄太太争论时那憋红的小脸，与那委屈而倔强的神情。如果说斯嘉丽就是那个sora小姐，孙非打死也是不信的。

    然而真相到底如何？谁知道呢。也许今天会碰到她。也许所有谜团都会解开。也许自己会被驱逐，再也无法接触这个地方。但是，谁知道呢？总不会比现在还差。

    总之，孙非心里设想了无数个可能，但是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他一进工作室，斯嘉丽已经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

    “斯嘉丽……小姐。”孙非过了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

    斯嘉丽仍然瞪着他，眼神犹如万年寒冰，似要刺穿孙非的心灵，但是这次孙非再也感觉不到温暖，只是一阵阵寒意袭上心头。也是过了半晌，斯嘉丽才开口冷冷说道：“我告诉过你，不要再去那里。”

    孙非几乎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辩解道：“艾丽，我女朋友，她很喜欢那个地方，所以……”

    也不知道斯嘉丽有没有接受他的理由，她只是自顾自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没啊，我们两个都是美术专业的，所以艾丽想再去看一看，这也很正常啊。”孙非说道，“至于我，一个普通学生，想去那地方也没有路子啊。”

    斯嘉丽的面色似乎缓和了一些，语气似乎也没有那么冰冷了：“但是你们还是听到了一些事对吗？”

    孙非记起那个工作人员的微笑，心知这件事绝对不是撒谎可以搪塞过去的，心念一转，说道：“是的，我也没想到这个画可以卖到那个价钱，所以说，我们的薪水是不是有点偏低了？”

    斯嘉丽没有接话，只是瞪着孙非。那黑色如宇宙深邃的双眸仍然好似可以穿透人的内心，却不再让孙非感觉到平静舒适，甚至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之感。然而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太久，她的眼神渐渐温柔，如寒冰解冻，最后回复到孙非初见时那如小女生般怯生生的神情。只听斯嘉丽低声说道：“我都是为了你好，这一点请你一定理解。如果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能不能拜托你再也不要去那个地方了？”

    孙非整个人放松下来，但是本来绷紧的神经并没有与身体同步。特别是斯嘉丽那骤变的神情，令他的情绪也产生了剧变，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就是那个sora小姐吧？”

    斯嘉丽用一种几乎是悲天悯人的表情看着他，最后说道：“我告诉过你，我叫斯嘉丽，斯嘉丽·莫娜。”

    说完这句话后，斯嘉丽·莫娜小姐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