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少在这儿装清高圣人！

    

    岂料，况钟刚刚走出宫门，便撞见了顾诗筠。她一脸焦急，似乎在此等待况钟许久了。

    况钟上前道：“诗筠，我有话对你说。”

    顾诗筠却急切地说道：“白慕廷被关入了大牢。”

    “什么？！”

    路上，顾诗筠对况钟说明了原委：原来，他进宫后不久，家里便来了一人，乃是大牢的牢头。那人对顾诗筠言道，说大牢里今日关进来了一位白公子，声称自己认识况大人，请牢头前往一趟。

    牢头初始并不愿意，还说道：“看见这牢里的许多囚犯了吗？各个都说认识当朝的权贵，我一个个去找，只怕累也要累死了。”

    白慕廷说道：“牢头老爷修辞劳苦，若是你能帮我找来况大人，必有重谢。”

    “少拿这样的话来搪塞我。那况大人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左不过是一个六品的官吏，你俩加在一起也给不了我几个钱的好处呀。”

    白慕廷慌忙说道：“您可休要小瞧了况大人呀，他虽然品级不高，但满朝文武谁不给他面子？何况你也知道我是应考的举子，此案我乃是被冤枉的。若是况大人帮我洗清了冤屈，待我高中，一定亏待不了你。”

    那牢头眼珠一转，觉得白慕廷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于是他嘴上虽然不愿意。但趁着下差的空当，还是顺路来了一趟况宅。

    况钟听罢，一个劲儿地摇头感慨：“这个老白呀，当初听我的，自己离开贡院就好了，哪里会有这牢狱之灾？”

    顾诗筠道：“如今说这些也晚了，我们还是赶去牢里看看吧。”

    况钟本来打算对她袒露心迹，可是眼下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顿时也没了心情，只好先去应天大牢看看再说。

    况钟并非第一次来这里了，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是趴在担架上被人抬来的。一见况大人到来，狱卒呼啦啦跪了一地：“见过况大人。”

    况钟叫他们全都起来了，问白慕廷现今被关押在了何处。

    牢头急忙亲自带着况钟去了，他说道：“白公子说是您的生死之交，小人不敢怠慢，一直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您大可放心。”

    况钟问道：“何人何时送来的？”

    “今日未时，大理寺命人带过来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十七八位呢。大人您这边请，小心台阶。”

    大牢内光线昏暗，地上全都是水渍，黑暗中还能闻到一股尿骚味儿，且耳畔传来鼠虫不时钻入钻出的声音。

    三人走不多时，便来到了地牢当中，下了十几级台阶后，眼前便出现了一条窄路，宽不过数尺。窄路的两边俱是牢房，以碗口粗细的木头搭就成栏杆，每根木栏相隔不过二寸许。

    三人一进来，便有囚犯冲到了栏杆前，徒劳地将手伸出来，凄厉地高呼道：“我冤枉啊！”“大人，冤枉啊！”“求求放我出去吧，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

    这些声音不绝于耳，听起来好似群鬼夜哭。

    饶是顾诗筠出身侯门，此时却也内心惊惧。况钟悄悄拉住了她的手，护在她身前。

    顾诗筠心神一荡，不觉心如鹿撞，双颊泛起了红晕，顿消恐惧之感。若不是周围足够昏暗，只怕这副窘态要被人撞见了。

    况钟也没有回头，径直随着牢头来到了地牢的最深处。这些人没有穿着囚服，只是身上的便装。他们皆是今日被投入牢中的举子，每一个人都在贡院中见到过这位副总裁大人。

    霎时间，一个个都冲了上来，隔着木栏悲惨地高喊：“大人，求求您放我出去吧！”“大人，我冤枉啊，我没又杀人呀！”“大人，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没做过呀。”“求求大人给我做主呀！”

    牢头呵斥道：“喊什么？都给我老实点儿！”

    嘈杂的声音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况兄，我在这儿呢，快来救我呀！”

    况钟闻听这个声音，急忙快步走了过去。只见白慕廷两只手扒着栏杆，目光乞怜：“况兄，况兄，快搭救我出去呀！”

    此刻的他，束发早已散开，目光涣散，仅仅一天不见，便似乎消瘦了许多。

    “老白！”况钟隔着栏杆抓住了他的臂膀，“如何会变成这样？”

    白慕廷凄楚说道：“那陈洽不问青红皂白，将我等全都抓了进来，严刑拷问，非要逼着我们承认杀了常景文。”

    况钟半信半疑，他打量着白慕廷的身上：“陈大人为人正直，何况你身上并没有伤痕，如何说是严刑拷问？”

    “况兄啊，你再晚来一步，他定然会动刑！当初在靖安的时候，曹大人不也是这样吗？”

    况钟回身对牢头吩咐：“打开牢门。”

    “是。”牢头急忙拿出了钥匙，忙不迭地将牢门打开。

    况钟与顾诗筠进入了牢房内，白慕廷后退了两步，端详二人许久，这才深深一揖：“慕廷见过顾小姐。”

    “免礼，白秀才，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和况大人仔细说说吧。”

    听到了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称呼，白慕廷心中竟生出了悬殊的落差感。但事态紧急，他只好说道：“自昨晚起，大理寺对我等诸人连续突审，也不给我们吃喝。每个人都被折磨得疲惫不堪。今日审讯了半天，他们也毫无头绪。陈洽便下令先将我们投入了这应天大牢。”

    况钟没说话，他在心中暗想：只怕老白的话言过其实了，陈大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顾诗筠看向况钟，那眼神分明是在让他想办法。

    况钟沉吟一番后说道：“陈大人的为人，我还是比较清楚的。你们在这里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皇上已经下旨，不许我干涉此案。我……”

    “况兄，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啊！”白慕廷一听他这么说，便急了，“贡院发生了命案，非同小可。那陈洽急于立功破案，什么事做不出来？你乃是断案高手，若是你都不肯帮忙，莫说是我，这狱中的一十八位举子，只怕全都要人头落地。”

    顾诗筠一惊，对况钟说道：“白秀才之言也不无道理。你说过，大理寺若是无法破案，此案便会移交都察院。陈瑛可不同于陈洽呀。”

    况钟慢慢走到了地牢的窗边，望着潮湿的石墙，呢喃道：“唉，你若听我一言，当初不进这贡院该有多好。”

    “况钟！”白慕廷见顾诗筠对况钟言语温柔，他再也难以抑制怒火。

    他大喝一声，“你少在这儿装清高圣人！你得皇上提拔就行，我靠纪大人就不行是吗？是，我没有你命好。可是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为了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一个让我翻身的机会呀！我那瞎眼的婶婶就住在了乡下，我想让她过上好日子，难道错了吗？！”

    况钟也怒道：“你志向高远，我况钟从来没有嘲笑过你。但身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光明正大，而不是依靠这些旁门左道！”

    “少说那些风凉话！你不过就是运气好，你得人提拔就可以，我就不行吗？”白慕廷红着脸，胸腔充满了怒气，两眼瞪得像是两枚核桃。

    眼见两位好友越吵越凶，顾诗筠急忙劝道：“好了，你们都消消火。况钟，白秀才好歹也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你帮帮他便是了。”

    况钟一言不发，愤怒地转身离去，顾诗筠急忙追了出去。

    白慕廷抓着栏杆大声喊道：“况钟，我白慕廷就是死在这应天大牢，也不需要你来救！”

    站在了大牢的门口，况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紧地皱着，半天不得舒展。

    顾诗筠担忧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帮他吗？”

    况钟长叹一声，十分无奈：“你发了话，我怎敢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