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吃席

    

    胡观说道：“去年的五月初，我路过江边，见一人落于水中，被渔网缠住了，挣脱不得。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救人。后来见他们家是在太过贫穷了，所以时常接济。但我可是当朝的驸马爷啊，岂能暴露身份？只好假借姓马，仅此而已。”

    昏黄的油灯将他的那张脸衬得枯黄。

    况钟却笑了：“驸马爷，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何苦还要隐瞒呢？应天城穷苦百姓何止千百，为何只救济鱼市口的荀家祖孙？”

    “我……我只是偶尔遇到了，自然也就帮一把，何错之有？”胡观强辩道。

    “不对，你是另有所图！”况钟盯紧了他的眼睛。

    胡观眼神闪避：“荀家穷得叮当响，我能图什么？你不要胡说。”

    “好，那我只好如实上奏，请皇上圣裁了，告辞。”说罢，况钟转身要走。

    胡观急忙拉住了他：“别别别，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只要本宫能出得这诏狱，一定重重酬谢你况大人！”

    况钟对于这样的承诺本不放在心上，他叹道：“驸马可知，陆香儿已经死了。”

    “谁？”胡观想起来了，“我说了，我根本不认识她。”

    “可是你坐牢，却因她而起。我问过了公主、问过了沈琴，也问过了荀家祖孙，他们皆不认识陆香儿。若是毫无干系，你又如何会因此被皇上下狱呢？”

    胡观辩白：“况钟啊，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认识什么陆香儿！她的死，与我也没有任何的干系。与其来问我，你还不如去问陈瑛呢。问问他为何要诬陷我！”

    “那荀家究竟是怎么回事，驸马直言吧！”

    胡观知道自己若想脱困，个中原因绝难回避，只好长叹一声：“唉，罢罢罢，此事即便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你况钟！”

    胡观接着说出了一件往事：胡观之父，乃是东川侯胡海，当初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可是有一次，胡海立功心切，竟然杀良冒功！他半路截击了一队平民，将其全部斩杀干净。这其中，便有一对荀氏夫妇。那夫妇二人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胡海手起刀落，将夫妻二人砍杀。但总算一丝良知未泯，并没有害了这个孩子的性命。

    况钟已然猜到：“那孩子便是荀春樱？”

    “正……正是。家父临终之时常对我提及此事，深以为憾。谁知道十数年过后，我竟在江中救下了荀春樱。初始，我并不知道她便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去了她家，与她祖母荀赵氏交谈过后才得知了她便是当年的那个女婴。此事有关先考名节，我不敢说出来。只好尽力接济她们祖孙二人，以求赎先父之过。”

    况钟恍然：“后来，被公主的乳母发觉，她误以为你有了外室。可是你为了保全令尊的名声爵位，不敢吐露实情，所以才蒙冤入狱。”

    胡观眼神凄楚，无奈地点了点头。

    乍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可是还有一点解释不通，为何陆香儿最后会被害？

    况钟道：“你所说的，可都是实情？”

    胡观道：“况大人呀，本宫……本宫连我爹的丑事都说出来了，如何不是实情呀？的的确确是如此呀，况大人不信的话，可以好好查一查。此事，也有家父的旧部可以作证！”

    况钟记下了这一点，临别之际，他转回身来说道：“驸马，况钟先行告辞了。若果有什么问题，我还会回来的。”

    离开了诏狱后，况钟走到门口，见顾诗筠与纪嘉卉同时迎了上来。

    纪嘉卉不屑地说道：“帮了你这么大忙，你如何谢我？”

    况钟抬头看看时辰，笑道：“眼下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了，不如我请二位小姐吃一顿如何？”

    纪嘉卉冷笑：“呵呵，就凭你？我们自从相识后，你还从来没有请我吃过酒菜呢，怎么，领了俸禄了？”

    况钟笑而不答：“二位小姐，请上车。”

    三人坐在车上，纪嘉卉又说道：“况钟，本小姐有言在先，应天城里的酒楼大小数百家，你可不能随便挑一家不入流的来招待我们。”

    “那是自然，二位小姐放心好了。我要去的这一家，那绝对是山珍海味，不会让二位失望的。”

    顾诗筠听况钟所言，不由皱眉看着他。

    而况钟，则冲她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多时，马车便缓缓停靠在了路边，纪嘉卉掀开了车帷往外一望，不禁神色骇异：“况钟，如何来了这里？”

    况钟却先自行下了车，笑道：“那些酒楼有钱就能进，有什么好的？不如咱们今日来到左都御史陈大人的府上，讨杯水酒喝！”

    在众人面前的，正是当朝左都御史陈瑛的家。

    况钟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陈明身份。

    门房进去通报。

    顾诗筠低声对况钟道：“你与陈大人素来不睦，突然来访，他万一……”

    况钟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笑容，倒似胸有成竹。

    稍后，陈宅府门大开，陈瑛亲自迎了出来，他笑呵呵地拱着手：“况大人，本官有失远迎了。”

    “世伯。”纪嘉卉倒是自来熟，迎上去甚是熟稔。

    “下官见过陈大人。”况钟行礼，顾诗筠也跟着道了个万福。

    陈瑛扶起况钟：“况大人见外了，你我同殿为臣，何必多礼？走走走，里面请。”

    众人跨入了陈宅，陈瑛边走边回身望了顾诗筠一眼：“这位姑娘，本官还从未见过。可是你的相好？”

    况钟脸一红，不想纪嘉卉却抢白道：“世伯你真是老糊涂了，这可不是况钟的相好。人家是镇远侯的千金小姐！”

    陈瑛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回身行礼：“哦，原来是顾小姐，失敬失敬。”

    顾诗筠连忙还礼：“陈大人不必如此。”

    “今日，我这家里真是蓬荜生辉呀，竟然来了这么多的高朋。”陈瑛哈哈大笑，急忙吩咐家仆，“来人呀，赶紧的，备宴，要好酒好菜！”

    顾诗筠扭头看着况钟，心道：你果然料事如神。

    况钟假惺惺地客气道：“陈大人，下官不过是冒昧来访，何必如此费心呢？”

    陈瑛拉住了况钟的手，笑道：“况大人，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呀。”

    酒宴摆上，大家宾主坐定。

    陈瑛举杯道：“这第一杯酒，当敬况大人呀。你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六部主事，如今又得了皇上的圣旨，假以时日，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要被你才在脚底下了。”

    顾诗筠心下一沉：这陈瑛表面客气，话中却暗藏机锋，当真是口蜜腹剑！

    况钟也举起了杯：“陈大人，此言差矣。况钟能有今日，乃是靠纪大人以及您各位的提携，您看，我连纪小姐都一并带来了。今后朝中之事，少不了麻烦各位大人。请。”

    “请。”

    二人饮罢了酒，况钟又说道：“实不相瞒呀，况钟自幼家境贫寒，缺吃少穿，难得见到如此丰富的宴席，下官就不客气了。二位小姐，也别客气了，请动筷。”

    说得倒好似他家一样。但见况钟风卷残云一般，大快朵颐，仿佛是饿了几天几夜的饥民。

    陈瑛心中更加鄙夷了：朝廷命官，吃相竟然这等难看。呵呵，也不过就是一乡巴佬而已！

    陈瑛知道况钟今日来必然是为了案子，可是见他只顾着吃，并不聊事情，不禁心痒难耐。陈瑛只得又举起了杯：“况大人，别光顾着吃呀，喝酒。”

    况钟举起了杯，一饮而尽，抹抹嘴说道：“不错不错，光顾着吃了，险些忘记了正事。陈大人，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下官是为了驸马胡观的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