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本宫这次恐怕不能帮你了

    

    城南驸马府的花园内，南康长公主朱玉华坐在了亭中，眉宇间略略掩着一股哀怨之情。望着这满园即将到来的春色，她却提不起半点儿的兴致。

    一旁的宫女端上来了一盏酒：“殿下，这是去年府上酿造的一坛梨花酒，今日开得了，请公主殿下尝尝。”

    朱玉华轻轻拿起了杯子，刚刚递到唇边，却又放下了，问道：“这坛酒……是驸马带人酿的吧？”

    那宫女神情间有些许慌乱：“……这个……正是。”

    “倒了吧，那坛酒也一并丢出府去，本宫看见就烦。”

    宫女只得应声是，正要退下，却见府里的掌事太监急匆匆走了进来，跪拜道：“殿下，有个礼部官员叫况钟的，要求见殿下。”

    “怎么又是他？本宫正烦着呢，这种小角色还要来打扰，好生叫人心烦。”

    此时，朱玉华身后的一个老妪开了腔：“公主呀，老身去把他赶走就是了。”

    “算了，乳娘啊，咱们去前厅。”朱玉华在旁人的搀扶下慢慢起身，然后对那太监吩咐道，“叫那个人到前厅吧。”

    况钟由掌事太监领着，来到了前厅。

    况钟敛袍而跪：“臣，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况钟，见过公主殿下。公主万安。”

    朱玉华坐在了正首，一言不发。

    况钟等了许久，都不曾见公主叫他起来，值得又提高了嗓音：“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况钟，见过公主殿下。”

    朱玉华仍没有回应。

    况钟就这么跪了好半天。

    许久之后，朱玉华才终于开了口：“听说，上次我皇兄打了你二十廷杖呀。况钟，本宫看你真是记吃不记打，你把这驸马府当成什么了？”

    “殿下容禀：事关胡驸马身家性命，况钟不得不为之。”

    “呵呵，不得不为之。”朱玉华掩口而笑，从珠帘后慢慢走了出来，“驸马的死活，与你何干？再说了，你不过就是一小小的六品主事，既不是左都御史，又不是大理寺卿。哪里轮得到你来插手？”

    况钟道：“殿下所言极是，不过况钟来此倒不是为了案子，而是驸马有话要让臣转告公主。”

    朱玉华脸颊微微颤抖：“你去过诏狱？”

    “刚刚回来。”

    朱玉华长长的运了一口气：“你好大的本事呀，诏狱是什么地方，你这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也能出入自由。也难怪不把本宫的驸马府放在眼里了。”

    况钟却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单刀直入地说道：“驸马如今在诏狱过得甚是辛苦，每日都盼着公主来救。”

    “笑话，本宫为何要去救？他见异思迁，负心薄幸，违背朝廷法度，纳了青楼女子为妾。这样的负心人，值得我去救吗？”

    况钟道：“殿下，臣之前便说过，那个陆香儿与驸马并不认识。这一点，驸马也承认了，臣想，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朱玉华冷笑：“陆香儿？他们不是说，这是个青楼女子吗？”

    “臣已查明，她不过是个船上的女红而已。上一回，臣曾对殿下……”

    “住口！”朱玉华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破了几件案子，真以为你是包拯在世不成？朝中多少人都说她是人尽可夫的娼妇，你却为贼张目，该当何罪？”

    况钟道：“臣……”

    朱玉华不容他说完：“本公与驸马如何，是我们的家事，与你这个外臣何干？竟敢在这里摇唇鼓舌搬弄是非！来人呀，将他给我轰出去！”

    “公主殿下！”况钟不顾官仪，站了起来，“此案甚是蹊跷，求公主通融。”

    甲士上前，拖着况钟往外走。

    “哼，若不是看在皇兄的面子上，今日定会将你一顿好打，轰出去！”

    眼看着况钟被推出了驸马府的大门，顾诗筠急忙迎了上去。

    况钟本就腿脚不便，被那五大三粗的甲士一推，单脚蹦着跳下了三五级的台阶。况钟兀自不服，冲着那甲士一挺胸：“怎么样，本官没被你推倒！”

    那甲士气不过，要追下台阶，况钟急忙跳开了。

    顾诗筠上前扶住了他：“如何？”

    “唉，别提了，这公主都不容我张嘴，我说一句，她七八句等着我，将我臭骂了一顿，还赶了出来。要不是头上顶着一顶乌纱帽，我又得挨顿板子了！”

    纪嘉卉缓缓走过来，皮笑肉不笑道：“活该，就该好好治治你，教教你规矩！”

    顾诗筠却疑惑道：“奇怪，自己的驸马被关入了诏狱。公主殿下不思搭救，反倒处处阻挠，难道……”她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难道此案与公主有关？”

    “唉，现在没有证据，即便是这么想，也万万不可说出来。”

    “这位长公主盛气凌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况钟回头望着驸马府的大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今之计，只有去求那个人了。”

    夜晚，文华殿内。朱高炽伏案奋笔疾书，他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旁边内侍颇为心疼：“太子殿下，您要保重贵体呀。”

    朱高炽挥了挥手，让内侍退下。

    这时候，有人来报，况钟求见。

    朱高炽犹豫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的笔：“传。”

    二人见面后，朱高炽问道：“况大人夤夜来此，不知为了何事呀？”

    “太子殿下，臣上次和您说过，有关于驸马胡观一案。”

    朱高炽摆了摆手：“我这身子，大不如前了。”

    况钟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殿下保重。”

    “唉，前几日，解学士因为劝皇上不可赏赐汉王太多，而被皇上训斥，说他身为外臣不该参与内宫的家事。你如今要查，岂不是……岂不是往皇上的枪口上撞吗？况钟呀，本宫这次恐怕不能帮你了。”

    况钟沉默不言。

    他离开了文华殿，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宫门外走着，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太子如今都帮不了自己，南康长公主又什么都不肯说，就连应天府尹向珤都劝他不可调查此案。难道说，自己真的要面圣直言了吗？

    正在发愁之际，忽然，远处走来了一人，边走边冲他招手：“况大人，况大人慢行！”

    况钟回头望去，见是黄俨，急忙行礼：“黄公公。”

    黄俨走到了他跟前直喘气：“哎哟，况大人呀，别看您受了伤了，这走起来还挺快的。咱家我都差点儿追不上呀！”

    “黄公公有何指教？”

    “皇上传您过去呢。”

    况钟一愣，心道：皇上如何知道我来了宫里？又一想，这样的事情又不是头一回了，身边定然也有皇上的眼线在看着了。他连忙恭敬道：“有劳公公了，请前面带路。”

    二人来到了乾清宫的冬暖阁，况钟下拜：“臣况钟，见过陛下。吾皇圣躬金安。”

    朱棣本在看《资治通鉴》，这时候放到了一边，说道：“教坊司的活儿，不大好做吧？”

    “呃，托陛下的福，倒也顺利。”

    “顺利？”朱棣哈哈笑道，“你不是都去了诏狱了吗，还去找了朕的十一妹。如何就顺利了？难道说，想请他们去光顾你教坊司的生意吗？”

    况钟大惊，趴得更低了：“臣万死！”

    “好了，真要杀你，朕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动手，说说吧，怎么回事？”

    况钟哪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朱棣听完后频频点头：“这件案子，的确该重视起来呀。不过朕已经背负着一个杀妹夫的罪名了，我可不在乎又一个妹夫因朕而死。”

    况钟不解其意，抬起头来看着皇上。

    朱棣面容慈祥：“你想听吗？左右无事，就权当讲个故事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