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推断

    

    事已至此，众人都道周源会供认不讳，却没想到，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神恶毒地看向况钟：“草民……与周秦氏是夫妻，她与那张裁缝有奸情。我一气之下，将她锁在了后院，免得传扬出去败坏了门风。周秦氏挟私报复，她的话，岂可轻信呀？”

    况钟连连摇头：“周源呀，想不到时至今日，你居然还满口胡言？自从我认识你之后，你便不停地说谎。”

    他转而向堂上说道：“三位大人，下官请求带张兴上堂。”

    吕震道：“准，带张兴。”

    少时，张兴被衙差带到，除此之外，身后还跟着一名番僧。

    待二人跪下后，吕震不解：“这位出家人是何人呀？”

    那番僧双手合十：“大人，贫僧多杰。”

    况钟说道：“吕大人，这位多杰禅师，远赴海外，学得一样奇术。可以观人唇动，便知晓喑人之语。有他在，今日汉王与诸位大人才好明白张兴所蒙受的冤屈。”

    朱高煦与纪纲之前便已见识过了，二人不语。

    果然，张兴随后便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况钟随后拿出了一双履呈上去。

    吕震等三人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如此说来，这双履便是周瑶从张兴这里定制的了？”

    “正是，”况钟朗声道，“罗定是周瑶心中的至爱之人，她请张兴赶做了这双履，便是想要送给心上人的。只可惜，这双鞋刚刚做得，却发生了一件事。周瑶竟然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了，她自知配不上罗定，这才说出了诀别之语。此中详情，在下已经在应天大牢问过罗定了。”

    此时，向珤呈上了一份儿供状：“三位大人，况大人所言句句属实，罗定供状在此。”

    吕震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捋着胡须说道：“嗯，不错。况大人呀，周秦氏刚才口口声声指证周源是凶手，莫非真的是他玷污了自己女儿的清白吗？”此事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吕震此话一出口，也引得其他人疑惑了。

    况钟说道：“此事听起来匪夷所思，却也是实情。请大人传召周诉的遗孀周冯氏上堂。”

    吕震旋即照办。刑部武安更是快马加鞭，前往了明瓦巷。

    一炷香过后，只见一位身着素服的女子走了进来，拜倒在地：“民妇周冯氏，见过各位大人。”

    “周冯氏，本官且问你，堂上下跪之人，你可认得？”

    周冯氏低眉打量了一眼，点头道：“回大人，认得，他乃是奴家的阿公。”

    况钟随后说道：“很好，周冯氏，你对本官说过什么，再从头到尾仔细说与汉王殿下及各位大人知道吧。”

    周冯氏不敢怠慢，于是又将周宅起火以及周瑶与父亲争吵之事说了一遍。

    况钟待她说完后，对堂上众人说道：“诸位可都听到了吧？周瑶与周源争吵，便是为了她的心上人。而罗定供词中也出现了这一点。可见，当时父女二人所提到的那个穷酸书生，正是罗定。周员外，况钟所言，是否对呢？”

    周源战战栗栗，甚至都不敢与况钟的目光对视。

    他接着说道：“第二件，便是周宅家中起火。此事表面看来，只是意外。然而，在这场火灾发生前，有两件蹊跷之事：其一，周宅的少爷周诉被周源一声令下，赶到了西北；第二，走水之前，周源曾与周秦氏发生了争吵。周员外，这两件事，你又作何解释呢？”

    周源牙关打颤，哆哆嗦嗦地说道：“这……这不过是巧合而已。我那时候打算在韦州建立分号，当然要让我儿去看看了。而我与周秦氏争吵，也不过夫妻之间常有之事，何故大惊小怪？”

    况钟笑道：“哦，是吗？既然周员外这么说了，那么本官就要问一句了。长利绸缎庄的韦州分号何在？”

    周源语塞。

    “据我说知，周家父子，矛盾甚多。只因为周诉贪恋美色，常流连于青楼妓馆，被万花楼的人堵在了门口要债。周源一气之下，便将自己的独子赶出了家门。”

    周源插口道：“那是自然，我只有这一个独子，当然望子成龙，盼着他能成才。做出如此丧行败德之事，我又岂能再容他？”

    “周员外，此话未免过了。既然你如此看重周诉，为何只因为二百两银子的花债便将他逐出家门呢？还是说……”况钟顿了一下，“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方便周诉继续留在周家了？”

    周源愕然。

    况钟微微一笑：“不如就由我来说吧。前年你一句话，将令公子支到了韦州，名义上虽然是培养他，实则是调他离开家里。因为在那时候，你已经觊觎周瑶的美貌，且做出了禽兽之事！周诉若是每日在家，说不定就会发现你的秘密，于是你便以开分号为由，让他去了西北。

    “周瑶生性善良，又胆小怕事。被自己亲父玷污，这样的事情她哪敢说出去？就在周诉离开家门没多久，周源兽性大发，意图再次淫污女儿。不料此时，周秦氏突然闯入，遂与人面兽心的周源大吵起来。”

    况钟说完后，又看向了周秦氏：“周夫人，你适才说，当晚秦秀娘来你房中寻过周源，而且你曾见到一个人影消失在了后院的拐角处？”

    周冯氏点了点头。

    况钟说道：“想必周秦氏早就听到了一些风声，只以为周源与儿媳媾和，所以找来了，但是并没有发现，她这才又去了别处寻找。”

    朱高煦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地问道：“那么，周冯氏那一晚所见到的人影是谁呢？”

    “回殿下，乃是周瑶。周瑶得母亲相助，跑了出来，恰巧被周冯氏见到了。而周源的丑事被撞破，恼羞成怒，与妻子大吵一架，继而动上了手！周秦氏的脸上有一处伤疤，似是被什么锐器划破。若臣所料不错，那一晚，该是周源拿起了烛台，冲着周秦氏的头上砸去。

    “周秦氏脸上被划破，人也昏死了过去。周源只道自己打死了人，吓得手里一松，烛台掉在了床上，从而引发了这场火灾。”

    这次，就连朱高煦也听得连连点头。

    纪纲这时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杀了秦秀娘岂不干净，为何留她一条命呢？”

    况钟听他语气淡然，不由地大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说道：“纪大人，周源是个生意人，能在应天将绸缎庄做成今日这等规模，必然是个心细如发、小心谨慎之人。杀了周秦氏，周源并没有这个胆量。何况他也担心，周秦氏一死，周瑶便会愤而报官。所以他想出了一条毒计：对外宣称他的夫人周秦氏已疯，锁在后院。”

    况钟转过身来看着周源：“随后几日，周瑶多此曾去探望母亲，而周源更是下令外人不得轻易进入后院，他便是害怕被人窥破这样的丑事！”

    向珤虽然没有直接负责此案，却也知晓个中的详情，他沉思一番后说道：“况大人，之前说周秦氏发疯，险些将亲生女儿推入湖中，难道这也是周源在说谎吗？”

    “不，周源虽然谎话连篇，但是这一句话却是真的，只是秦秀娘并非是推女儿落水，而是要阻止女儿跳湖自尽。遭逢了此种屈辱，周瑶自知此生与罗定无望了，万念俱灰，想要投湖自尽。秦秀娘不忍女儿年纪轻轻便赴死，只得拉扯住了她。而周源则趁机大做文章，说周秦氏疯病复发了。”

    堂上的大理寺卿陈洽说道：“周瑶怀恨在心，所以在自己的房间中刻下了那许多恶毒的语言，诅咒周源？”

    况钟点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