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承蒙汉王殿下厚爱

    

    深夜，汉王府的存心殿内，传来了摔砸东西的声音。王府众人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唯有吕震、陈瑛、纪纲三人，叉手站在一旁，冷眼观瞧。

    而朱高煦，则捧起了多宝阁的瓶瓶罐罐，用力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发髻散乱，目眦欲裂，骂道：“况钟，你他妈的敢和我作对！本王是皇上的爱子，大明朝的亲王！本王要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说着，又举起了一只青花瓷罐，高高举过头顶，狠狠砸向地面。

    朱高煦转头看着他们三人：“说，有什么法子可以将况钟置于死地？”

    吕震大惊，没想到朱高煦已然起了杀心，他说道：“这个……这个……汉王殿下，况钟如今已经承了皇命，全权负责此案。臣担心，若是我们这么做了，皇上那关……不大好过呀。”

    “废话！本王是皇上的儿子，难道他还能杀了我？陈瑛，你说！”

    陈瑛笑道：“汉王殿下，此事倒也不难。想那况钟才来了京师几日？他性情又太过刚直，已然得罪了不少的同僚。到时候我们随便罗织一个罪名，将他下狱，即便是皇上也不能轻易赦免。如此一来，那况钟还不是任由殿下处置？”

    知父莫若子，朱高煦冷笑道：“就这个？简直是胡出主意！我父皇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就算我们现在说况钟要造反，他也不会相信的。纪纲，你想出什么主意没有？”

    纪纲笑了一下，说道：“汉王殿下，臣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望殿下不要生气才好。”

    “既然有好主意，本王又何必生气？速速说来。”

    “殿下，既然况钟独得皇上恩宠，我们何不顺坡下驴，让况钟站在我们这边呢？”

    朱高煦心念一动：“这话是何意？”

    “殿下，微臣早已打探得明白。况钟虽然处处与殿下作对，但也不全然是心向着太子的人。他不像解缙、杨士奇那些人，与太子朝夕相处。他所关心的，只有案子。我们与其想办法对付这么一个小官，倒不如想法子让他为我们所用。只要他能乖乖听我们的，到时候要杀要剐，岂不是殿下您一句话而已吗？”

    朱高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但随后他又皱起了眉头，问道：“纪纲，你仔细说说，该如何让况钟为我们所用？”

    “殿下，请准许臣近前答话。”

    得到朱高煦允许后，纪纲上前附耳说道：“况钟虽然负责此案，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礼部主事。无权调拨人马。而且礼部尚书郑赐老迈昏庸，也帮不上什么。不如明日我们……”

    朱高煦连连点头，继而笑了：“好，纪纲，就照你说的办！你下去安排吧。”

    “是，臣告退。”

    当晚，况钟将皇上的旨意说与了顾诗筠听。顾诗筠松了一口气，也为况钟由衷地高兴：“太好了，皇上这般信任你，想必汉王他们也不会与你为难了。”

    不料，况钟却摇头说道：“汉王若是为难我，我还真不怕。自从当官后，如履薄冰，大不了也就是个死。我怕的是，他为难你。”

    顾诗筠脸一红：“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句句属实。我以前和你说过，虽然只当了这么几天官，但是朝廷内部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当日，皇上便对我说过，要我既不依附太子，也不要巴结汉王，只对皇上忠心即可。想那汉王，地位何等尊荣，他若是与我看上了你，恐怕沐昂与顾侯爷都没办法了吧？”

    顾诗筠脸色愈发娇红了，嗔怪道：“你呀，就这张嘴信不得。”她骈出一指，亲昵地戳在了况钟的头上。

    况钟不由怔住了。而顾诗筠也觉察到自己有所失仪，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早些歇息吧，皇上说了……你……你这边需要什么的话，我可以直接请示皇上的。”

    顾诗筠半晌之后摇了摇头，轻柔道：“只希望你能尽快破了这件案子。”

    况钟听到她这句肺腑之言，不觉心口一热。但他急忙收敛心神，玩笑道：“莫非，你还嫌我这官小吗？”

    孰料，顾诗筠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可不稀罕你官大官小，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你早些破了案，就能陪我转转这应天府了。我来了之后，还不曾好好游玩呢！”

    况钟欣然点头：“好，我便答应你，尽快破了此案！”

    次日一早，况钟正在睡梦中，忽然听到了自己前院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他被吵醒了，坐起来后觉得伤口隐隐作痛，便拄了拐打开房门：“童大叔，童大叔！”

    老童连忙赶来：“大人，您醒啦？”

    “怎么回事，这敲敲打打的，谁家娶媳妇儿认错门啦？”况钟打着呵欠问道。

    老童躬身答道：“大人勿怪，汉王一大早便派人送来了重礼。”

    况钟心下一沉：糟了，难道这汉王是来下聘礼了？可是又一想，十有**不对。若是朱高煦真的看上了顾诗筠，要下聘礼也应该是派人送与贵州，为何送来了这里？

    况钟来到了前院，只见天井里，大大小小的礼盒摆满了一院子。

    领头的正是汉王府的内使。那人见况钟到来，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况大人。”

    “公公免礼，敢问公公这是……”

    内使笑道：“况大人，今日一早，汉王便备下了厚礼，说况大人您忧国忧民，担心你刚来应天吃穿用度都不够。这不是嘛，让奴婢马上给您送来了。况大人呀，礼单在此，您点点看。”

    况钟接过了红色礼单，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所送来的东西：官服四套、绫罗绸缎二十匹、名贵玉器五件、金银首饰二十件、纹银五百两、名贵药材人生鹿茸熊胆等三十斤、美酒五十斤、猪牛羊肉百斤……林林总总，足足记了三页。

    况钟捧着礼单的手都轻轻颤抖着，心想：这朱高煦与纪嘉卉真是天生一对，做事的风格都一模一样。他想起了当初在龙冈洲发生的一幕。

    他连忙将礼单塞到了内使的怀里，连声说道：“不不不，这太贵重了。烦劳公公向汉王殿下转告一声，说心意况钟领了，但礼物如此厚重，况钟万万不能收。”

    那内使为难说道：“况大人，千万不能如此说呀。汉王殿下的一番心意，哪个敢推却？何况汉王知道大人您身上有伤，说是对你表达歉意。您要是这么回了，奴婢回去，王爷非得扒我一层皮不可。”

    况钟也知道，以朱高煦的为人，也一定会责骂下人。他思索了片刻：“也罢，既然汉王殿下如此厚爱，况钟若不领情，反倒是蹬鼻子上脸了。”他从那五百两纹银里拿出了一百两：“这些，公公拿着。”

    那内使喜上眉梢，却假意推却：“哟，这怎么使得呢？”

    “公公请收着吧，分给各位兄弟，大家都辛苦了。”

    “况大人可真是心疼我们这些下人。那奴婢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谢谢况大人。”

    待这些人走后，况钟对老童说道：“你将这些东西全都收拾一下，官服留下，其余的全都送到养济院、惠民药局、漏泽园（此三处，为明朝时期专门救济穷苦孤寡之人的场所）。对他们言明，就说是汉王殿下念及民苦，所拨发的。”

    老童疑惑道：“大人，汉王昨日还与你为难，何苦为他扬名？”

    况钟却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童大叔，你照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