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禽兽不如

    

    满堂的人听到况钟突然骂出了一句粗口，均震愕。堂堂的礼部主事，竟然如此不顾官仪，甚至有的锦衣卫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

    况钟朗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吗？本官已经查明，这双履，乃是周瑶托工匠精心赶制，要送与心上人的。她为何送与你？来人呀，查看周诉脚上的鞋码尺寸！”

    “是。”两名锦衣卫上前，一人按倒了周诉，一人则脱下了他的左履细细比对，而后说道，“大人，周诉的脚不过只有七寸半。”

    “呵呵，”况钟看着周诉，“周诉，你千万不要说，妹妹给哥哥做了一双履，做大了。”

    “不不不，”周诉赶紧跪好，连连磕头，“大……大人，事实如此，是周瑶想……她知道我度日艰难，想将这双履转送与我，让我卖了也好，当了也罢，换些钱来过日子。”

    况钟怒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狡辩。来人呀，与我大……”他义愤填膺，竟忘记了这是在自家的前厅。他恍然觉得自己身处公堂，右手要去抓惊堂木，这一抓之下抓了个空：“与我大……大……大大……”

    众人听他没有说下去了，一名锦衣卫上前：“大人，您刚才说大什么？”

    况钟知道，这里并非公堂，自然也没有刑具了，“大刑伺候”无从说起，却想起了自己白白受下的二十廷杖，只好改口说道：“与我重打二十大板！”

    听到此言，周诉面如土灰，双手乱摆，抢白道：“大人，饶命呀，大人。这二十大板打下来，小人的屁股非开花不可，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呀！”

    况钟冷笑：“放心，本官不就是个例子吗？二十大板打下去，本官还活着呢。你的体格可比我结实多啦。周公子尽管放心便是，打不死人的。拖下去！”

    一旁的周冯氏也惊慌说道：“大人，求求您，他自小没吃过苦，受不了的。”

    况钟却对锦衣卫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打！”

    “是！”锦衣卫上前，不顾哀嚎哭喊的周诉，将他拉到了外面的天井中。

    不多时，伴随着周诉的惨叫，那“啪啪”的击打之声传到了耳边。

    况钟看着跪在下面的周冯氏，又说道：“周夫人，尊夫与周瑶之事，你知道多少？”

    周冯氏脸色苍白，眼神露出了惶恐之色，她拼命摇了摇头，随后又说道：“兄妹之间，以前甚少来往。民妇观周瑶，知书达理。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好，有许多事，反倒是……是拙夫的不是。”

    “为何这么说？”

    周冯氏耳边传来了周诉的惨叫声，她极力定了定心神，说出了一件往事：

    有一回，周冯氏见周瑶带回来了一只小白兔。那只兔子通体雪白，只是左后腿鲜血淋漓，伤得不轻。后来才知道，是被猎人布下的捕兽夹所伤。周瑶路遇那猎人沿街叫卖，便生了恻隐之心，将这只兔子买了回来。

    此后的数日，她对这只小白兔悉心加以照料。三五个月的光景，小白兔痊愈。而周瑶又亲自去了一趟城外的荒郊，将小白兔放生了。

    “我们夫妻二人被阿公赶出了家门，以前拙夫的那些酒肉朋友也就此离我们远去了，躲我们夫妻如同躲瘟神一般。就连阿公也对我们二人不闻不问，只有周瑶。我从娘家讨要了一些米回来，见到拙夫躺在床上呼呼酣睡，枕边放着一些首饰细软。桌上还有些残羹剩饭，半只吃剩的烧鸡。他醒来后，我问起这些东西从何而来。拙夫才说，是周瑶来过了，特意拿来接济我们的。”

    况钟听她娓娓道来，他又问道：“为何说是周诉的不是？”

    “大人有所不知。那周瑶为人心善，心中很是关心他这位兄长。就连阿公都对她时时称赞。可如此一来，拙夫反倒生了疑心，说她母女二人就是为了周家的财产而来。对……对他这位妹妹就……就有了仇视之心。”

    此刻，一名锦衣卫走了进来：“况大人，周诉求饶了，他喊着愿意招供。”

    “哦？呵呵，看来还是皇上的法子灵呀。带进来吧！”

    接着，两名锦衣卫拖着屁股流血的周诉进入了前厅。只见他现在头发凌乱，满头的大汗，血水已经浸透了衣裤，就连嘴唇都没有半分血色。

    “周诉，从实招来！”

    周诉嘴唇翕动，好半天才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我全……全说了。”

    接下来，他便讲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惨事：

    原来那一晚，周瑶不仅拿来了金银细软，还带来了一只烧鸡，半斤的牛肉和一壶酒。她对周诉言道：“我知道兄长爱喝酒，便悄悄从家里带来了一些。这酒虽好，却不宜多饮，免得兄长伤身。”

    周诉见到了这壶酒，连忙抢了过来，抱在怀里仔细地摩挲，爱不释手。他咧嘴笑道：“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瑶妹也！”

    周瑶见到兄长开心，她也笑了：“那兄长慢饮，小妹要回去了。”

    “哎哎哎，别走。难得你来了，寡饮无味，你陪我说说话也好。”

    周瑶知道兄长心里苦闷，一时也不好拒绝，便坐了下来，帮他满满斟上了一杯酒。

    周诉一饮而尽，周瑶又满上，他又喝下去……如此连饮三杯，他一抹嘴问道：“老东西在家里还好吗？”

    周瑶道：“此事，是他的不是。可是兄长，你应该回去看看的，回去后认个错也就是了。”

    “笑话，他将我赶出了家。如今让我回去认错？”周诉冷笑，“此事错不在我，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不也一样风流吗？这秦淮河畔的青楼妓馆，谁不知道他周源的大名？”

    “唉。”周瑶叹了一声，“这天下，还真有不是的父母。”

    “呵呵，对啊，这老东西还真就有不是。来来来，休提那老家伙，再帮我满上。”

    转眼间，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而此时，周诉也醉眼朦胧了。他抬起眼角打量着自己这位妹妹，只见她脸如白玉莹润，颜若朝华生姿。那一张俏脸不知胜过了多少青楼的庸脂俗粉。

    周诉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周瑶连忙扶住了他，轻轻唤了一声：“兄长小心。”

    周诉一双醉眼仿佛被黏在了她的身上，滴溜溜地盯着她白皙的脖颈看，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传来，周诉登时浑身血气上涌，如同出笼的野兽一般，扑了过去。

    厅内的所有人，听完之后都不禁骇然。就连那几个心狠手辣的锦衣卫也万万没有想到，周诉竟然做出如此悖逆人伦之事！周冯氏嘤咛一声，昏了过去。旁边的人上前将她搭下去。

    况钟只气得浑身发抖，咬着满嘴钢牙：“周诉，你……你好大的色胆！”

    周诉自知此事抖落出来，自己身败名裂，他哭道：“大人，我不是人，是畜生。但……但那一晚，我……我也不知怎么了。她生得那般美貌，又并非我爹亲生，我这才……这才……起了色心。”

    况钟努力控制着自己愤恨的心情，问道：“这双履呢，又是怎么到得你手里？”

    “事发后，我很后悔，但是周瑶也不曾将此事声张。我……我知道她不可能将这件事说出去，便以此事相要挟，要她帮我盗取家里的财物。周瑶生性胆小，不敢不从。可是一来二去，她拿来我这里的东西越来越少。还推说我爹有所发觉了。我……我那时候管不得这么多，只是一再逼着她，说若是不按照我说的做，我便将此事说出去，说她是十足的荡妇，故意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