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放屁！

    

    明瓦巷，一个男人背着包袱，探头探脑地从墙后观望着街上的动静，他随后催促着身后的妇人：“哎呀，为何这般拖延？赶紧的，迟了一分半刻，我……我便休了你！”

    那夫人提着一只包袱紧走几步追上来，口中埋怨：“为何走得这般急？家中还有许多事物都不曾带上呢。”

    “我的姑奶奶呀，都到了什么时候，还顾得上那些劳什子？再拖延下去，你夫君我就得人头落地啦！”

    妇人大惊：“到底发生了何事？”

    “哎呀，不要再问了，赶快走！”

    两人正要从巷子里出来，却不料迎面冲出了一队锦衣卫，这些人全都拔出了佩刀，傲然而立：“站住！”

    二人惊惶，回头望去，街尾也同样被三五个锦衣卫拦住了去路。

    那男人顿时面如土灰，背上的包袱也掉在了地上。他双膝一软，瘫坐在地。

    “来来来，都让让，都让让。”锦衣卫闪开了一条路，然后一个趴在担架上的人出现在了这对男女面前。此人呵呵笑道：“哟，这是怎么话说的，周公子，别来无恙吧？”

    眼前这对男女正是周诉与他的妻子周冯氏。周诉抬眼望去，见来人是况钟，登时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况钟拿出了那双履，笑容和蔼地问道：“周诉，此物你作何解释？”

    “这……这……”周诉突然扑到了况钟的面前，砰砰磕头，“大人，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求求大人饶命，饶我性命呀！”

    这周诉惶恐难安，前言不搭后语，况钟心知这里并非说话所在，干脆就将周诉带回了自己的宅子。

    来到了况宅前厅，周诉连同他的妻子周冯氏二人跪在了地上。

    周诉早已吓得骨寒毛竖，只知道磕头了。而周冯氏不解发生了何事，只得跟着丈夫一同磕头。

    况钟骈出小指挖了挖耳朵，说道：“行啦，当心把我家的地砖磕坏啦。周诉，本官找你为了何事，你应该知道吧？是本官来问你呢，还是你自己主动说呢？”

    周诉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我……大人，草民……草民……”

    况钟没了耐性，高声说道：“来人呀，给我拉下去，打！”

    “不不不，”周诉连忙叫道，“大人，小人愿说，小人愿意说呀！”

    厅内，无一人再说话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周诉。

    岂料，周诉突然扬起了手掌，左右开弓，连扇了自己十几个嘴巴，一边扇一边说道：“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他妈猪狗不如，我人面兽心！”顷刻间，便双颊红肿，他显然是用尽了全力。

    况钟喝道：“住了！周诉，到底实情如何，你速速招来！”

    周诉哭道：“大人，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接着，他便道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周诉乃是周家的独子，自幼被父亲周源所宠溺。锦衣玉食，醉生梦死。

    周诉因为家资颇厚，他整日里游山玩水、灯红酒绿。最爱去的地方，便是那秦淮河畔的青楼妓馆。

    每每到了那里，周诉必然会叫一位最美貌的女子陪伴自己，花钱自然也是如流水一般。久而久之，秦淮河畔的青楼女子都知道了这位周公子的大名。

    只可惜，周诉不求上进，全然不顾已婚的妻子，每日里出去醉卧温柔乡，疏于打理自家的生意。周源虽有心历练自己的儿子，可是每次交由他的事务，总是出现大大小小的纰漏。周源对儿子失望至极，父子俩也因此发生了多次争吵。

    为了不再让周诉出去风流，周源不得不把控他的开销。没有了银子，周诉在万花楼欠下了花债。惹得那老鸨来到了周宅讨债。

    周源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他在应天府交际极广，生意做得又大。何时被人堵在门口要过债，而且还是花债！他一气之下，将儿子好一顿痛骂。

    周诉却也不服，梗着脖子还嘴：“你哪里有脸这样说我？自从我娘亲去世后，你可曾管教过我？每日里不过就是给我一些银子，让我自生自灭。看那戏子生得美貌，你便娶她过门。你去青楼的时候，我可曾说过你什么？！”

    “你！”周源大怒，狠狠地扇了儿子一巴掌，“逆子！”

    他气得浑身哆嗦：“为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

    周诉道：“呵呵，这要多谢有你这么一个好爹，才能养出我这么一个逆儿！”

    周源捂住了心口，指着门外：“你给我滚，滚！永远不要回来，我没你这个儿子！”

    周诉气得拂袖而去：“哼，滚便滚，你可不要后悔！我周诉踏出这个家门，便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话音掷地有声，他转身便走了。

    虽然说出了这样的狠话，但周诉旋即后悔了。他自幼便花钱如水，离开了周源，又没有一技之长，只怕日常开销都成了问题。

    周诉回到房间收拾着衣物，妻子周冯氏劝道：“阿公不过一时的气话，以前也不是没有骂过你。你说两句好话也就是了，何苦惹他生气呢？”

    周诉却道：“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若是愿意随我去便去，不愿意，一纸休书与你，你自寻生路吧！”

    周冯氏嫁到了周家，虽然免不了生气，却也不敢忤逆自己的夫君，只好含着泪，与他一道收拾东西。

    正在这时，周瑶推门进来了：“兄长，你……你这是要作何？”

    “呵呵，你如愿了。老家伙一声令下，把我赶出了家门。以后，这宅子、绸缎庄的生意，全都是你的了！”

    周瑶的泪珠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兄长，你如何能说这样的话？”

    “少在这儿假惺惺的，你跟着你母亲嫁入我们周家，不就是觊觎这点儿家当吗？呵呵，我周诉虽然不是个东西，却也不会让你们这般顺心的，我们走着瞧！”说完，周诉便拉上了妻子，二人离开了周家。

    可是不几日，周诉这日子就越过越紧了。他变卖了部分家当，勉强维持着生计。一年不到的光景，两个月前，周诉夫妻二人便沦落到了家徒四壁的境地。

    周冯氏眼见日子过得紧巴，于是便提出了回周家：“你只要回去向阿公认个错，被他责打一顿也就是了，何苦要委屈了自己呢？”

    “妇人之见！”周诉吼道，“若是这么回去了，那才是委屈了本少爷呢！休要多言，你在应天府可还有什么亲戚吗，你爹你娘家里应该还有些钱财吧？去，想法子弄些钱来！”

    “我……我又怎么能去找他们要钱呢？”

    “如何不能？女婿落到了这般田地，难道他们要坐视不理吗？别忘了，当初成亲的时候我家也给了你家不少的聘礼，如今拿回来也是应该的，快去！”

    周冯氏不敢违拗丈夫，只得含泪上路，回娘家讨要些吃食钱财，以捱过这样的日子。

    不想，就在周冯氏离家的当晚，周瑶来到了周诉家中。

    周诉一开门，没想到是她，愣了一下：“你如何来了？”

    “兄长，小妹一路打听，才知道你搬到了这里。我知道兄长你这几天过得很不如意……小妹也不知道如何帮你，拿来了一些首饰，你把她们当了，也好度日。”说完，她递上来了一只布包。

    还没来得及打开，周诉便一把抢了过去，忙不迭地打开来看，只见里面金银玉器不少，珠光宝气，煞是耀眼。他便咧嘴笑了：“嘿嘿，也难得你有这份心。”

    周诉说完，双目不敢看况钟，低头道：“小人句句属实，不敢隐瞒大人。这双鞋子，就是我小妹送来给我的。”

    “放屁！”况钟突然骂了一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