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一首情诗

    

    不多时，那课堂的门便打开了，只见一人迈步走了出来。此人身长七尺，年龄约在二十上下。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一袭白色深衣。他走上前来行礼道：“后学末进董印见过公子，见过二位小姐。”

    除了纪嘉卉，况顾二人均还礼。

    “听闻三位要找学生，不知何事？”

    况钟道：“董先生，你可识得此画？”他从袖中拿出了那幅画轴。

    还未来得及展开，董印便一把夺了过去，他急忙解开，只看了一眼便说道：“这……这……这幅画正是学生所作呀。公子从何处得来？”

    况钟笑道：“自然是松月楼，如今物归原主。”

    董印将画仔细卷起，紧紧地握在了手中，他心情大畅，激动之余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公子大德，我正要去取这幅画，还担心被余掌柜为难呢。没想到劳动公子给学生送了来，请受学生一拜。”说罢，便抱拳拱手，深深拜了下去。

    况钟连忙将他扶起，说道：“董先生不必如此，在下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董印却说道：“哪里是举手之劳，公子之恩，如同再造。真不知道让学生如何感谢足下。”

    况钟略一沉吟：“董先生，在下倒有几个问题，望先生不吝赐教。”

    “不敢，公子请讲。”

    “这画中的落款，写明先生是为周小姐所作，不知这位周小姐是何人？”

    董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课堂，里面读书声依旧，他说道：“此处并非说话所在，请三位移步。”

    三人在他的引领下，来到了偏房。推门进去，见这里桌椅等器具皆是竹制，别有一番雅致情趣。

    董印为三人各自斟上了一杯茶，坐下来说道：“既劳公子垂询，学生也当如实相告。这画中的姑娘乃是城中周员外的千金，单名一个瑶字。”

    况钟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又问道：“不知董先生与周小姐是……”

    董印长叹：“唉，说来惭愧。学生对周小姐仰慕已久，只是一直不敢与她接近。她乃是富商之女，我却是一个穷酸腐儒，如何登对？我只期盼着，每日里能远远地看她一眼，也就知足了。”

    屋内三人都没有说话。

    只听董印说道：“这两年来，我见过她十四次，听她对别人说过六句话，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如同刻在了我的心里。只可惜，学生有自知之明，始终不敢……不敢……唉。”

    况钟吃惊，他没想到董印竟然如此痴情。他忽然想到了一点，问道：“董先生，如此说来，那周小姐并不认识你？”

    董印道：“她认不认得我，有何关系？只要我认得她就好了。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我没想到董小姐香消玉殒了。我去城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便大病了两天，今日刚刚有所复原。我急忙托进城的同乡去了松月楼，想要拿回这幅画。”

    他眼中含泪，手掌轻轻抚着那幅画作，呢喃道：“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便……我便……”

    纪嘉卉冷笑道：“哼，活该。明明喜欢那女子，直接说出来便是了，何必扭扭捏捏？”

    顾诗筠心中一颤，偷偷看了一眼况钟。

    不想，况钟也望了过来。

    二人眼神稍有接触，便不约而同地闪开了。

    董印听到纪嘉卉如此说，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况钟敛色道：“董先生，你多次见过周小姐，可知她与何人往来密切吗？”

    董印稍稍抹去眼角的泪痕，说道：“我曾见过她随其父周源去过松月楼，另外也见她去过城中的几家首饰店，就……就再无其他了。”

    况钟只觉得心头困惑，他隐约觉得董印的话语似乎有所隐瞒。一个痴情至斯之人，连对方说过几句话，与之见过几次面都清清楚楚，如何回答得如此笼统？

    况钟问道：“董先生，我等远道而来，此事事关重大，望先生明言。”

    董印眼神飘忽不定，他许久之后抬起眼皮看着况钟，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为何如此关心周小姐的事情？”

    况钟尚未回答，纪嘉卉便冷冷说道：“瞎了你的狗眼！什么公子？他乃是当朝的礼部主事况钟况大人！”

    董印听闻大骇，急忙起身拜倒：“大人恕罪，学生……哦不，草民不知是况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望大人饶恕则个。”

    况钟将他扶起，心中埋怨纪嘉卉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对董印说道：“董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我没有说，你又何罪之有呢？”

    岂料，他话音刚落，纪嘉卉便又说道：“不过董印，你现在知道了，若还是知情不报，当心我们拿你下狱！”

    董印吓得手脚发软，好不容易才站立住了，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草民直言，当初……草民久慕周小姐……便……便……”

    纪嘉卉恼恨他如此吞吞吐吐，一拍桌案：“便如何？”

    董印慌忙拜倒：“便写了一首诗词，送与了周小姐！”

    况钟又不得不扶他起来：“董先生，是何种诗词？”

    “回大人，是一首……情诗。”

    “周小姐可收到了？”

    “自……自然是收到了，但是石沉大海，周小姐并没有回复，也不曾找过草民。大人，小人句句属实呀！求大人做主，缉拿凶手，还草民清白，为周小姐报仇啊！”

    况钟听他言辞恳切，不似有假。他喝了一口茶，细细思索了一番，而后问道：“那封情书，可是你亲手交给周小姐吗？”

    董印道：“并不是，草民久慕周小姐，但是自知残秽，只恐唐突佳人。所以……所以才托人将此信交与了她。”

    “所托何人？”

    况钟刚问出这句话，便听院门响动，只见一人背着一捆柴走了进来。此人与董印年纪仿佛，双目炯炯有神，身姿高挑秀雅，脸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五官端正。

    他进屋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是有贵客上门，失礼了。”说罢，他放下了背上的木柴，朝众人作揖。

    董印说道：“这位是我的师兄罗定。师兄，这位乃是朝中的况大人。”

    一听说是朝廷命官，罗定连忙拜倒：“草民见过况大人。”

    况钟道：“罗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他心中苦笑：自从当了这个官，谁见到都要拜一下，也多少有些难堪。

    董印对他道：“况大人，当日草民便是托罗师兄送信与周小姐的。”

    罗定一愣。

    况钟看着他，却没有急着追问下去，而是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罗先生，请问足下与罗松先生是何关系？”

    罗定道：“正是家父。”

    况钟轻轻点头：“如此说来，罗先生也定然是饱学之士了。”

    “不敢。”罗定的态度很是谦卑。

    况钟又道：“那便请先生说一说，当初是如何送信与周小姐的吧？”

    提起这个，罗定叹道：“唉，我这位师弟，与我自小一起长大，虽不敢说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也是饱读经史子集。假以时日，他定可有一番成就。只可惜，痴情太深。师弟，当初你托我去送信，可还记得，为兄对你说过，那周家眼高于顶，如何看得上你我这样的人？”

    董印流泪不止。

    罗定接着说道：“奈何，师弟不听我劝告。我苦劝无果，只好答应了她。进城之后，办完了差事，便去了一趟周宅，将此信交与了周宅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