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花花公子

    

    被船家奚落了一番，况钟倒也没在意，他就近寻了一家酒楼，叫了两样菜，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景致，一边品尝着美酒佳肴。

    秦淮河畔的景致自不必说，乃是天下有名的消遣去处。远处街上的行人们接踵摩肩，笙歌处处。而那秦淮河也同样是碧波如镜，暖风拂水。景物之美，亚似人间仙境。

    况钟正凝神望着，忽然发现对岸不远处有一人身影颇为眼熟。那人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况钟心念大动，一桌饭菜刚动了两三筷，他便匆忙结了账，追下楼去。可惜相隔一条河，当他赶到对岸之后，在人群中苦苦寻找，却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迹。

    况钟大失所望：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远隔千山万水寻我到这里来呢？况钟呀况钟，你心有所念，只是看花眼罢了。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一个人沿着长街缓缓走着。正旦的热闹与他全然无关，此刻的他只觉得如堕冰窟，万念俱灰一般。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秦淮河畔歌舞升平。青楼妓馆、花舫游船，俱传来了丝竹管弦之声，男男**相拥一团，那些淫词艳曲也不时钻入了况钟的耳中。

    他径直来到了万花楼，还没等走近，便被两个打扮妖艳的年轻女子拽进了里面，嗲声嗲气地说道：“公子，你好没良心呀，这么久都不来看奴家。人家可想死你了呢！”

    况钟听得直打冷战。

    万花楼的老鸨年逾四旬，浓妆艳抹，正忙着招呼客人们。她见况钟被姑娘们拉进了门，急忙迎了上来，揽住了况钟的手臂，媚笑道：“公子，您长得好俊俏呀。看您眼生，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哈哈，我跟您说，您可真有眼光。我们这儿的姑娘，那都是在秦淮河畔出了名的！”

    况钟连忙挣脱开了她的手，讪讪一笑：“敢问妈妈如何称呼？”

    老鸨拿起了带有花香的粉色手帕捂住了嘴巴：“哟，您这公子可真够客气的。您叫我颜妈妈就好啦。”

    况钟看看周围，那些人眠花宿柳、醉生梦死，大厅内并非说话之处，遂说道：“请借一步说话。”

    老鸨只道他好静，便说道：“好说好说，公子请楼上叙话。”

    到了二楼，选了一处清幽的房间。进去后，老鸨给况钟上了一壶好茶，笑嘻嘻地说道：“公子呀，我看您也是第一回来，你是想点个姑娘呢，还是我看着给您安排呢？”

    况钟笑了：“颜妈妈，在下虽然是初来乍到，不过我有一位故交倒是常来呀。这次我来，就是这位朋友推荐的。”

    老鸨一听说是熟人介绍来的，便喜上眉梢：“那您这位朋友可值得交啊，来我们这儿的客官，没有不说我们万花楼好的！”

    “我这位朋友，乃是应天府最大的丝绸商周源周员外的公子！”

    孰料，一听这话，老鸨刚才还喜颜悦色的脸登时沉了下来：“呵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诉呀。公子，别怪我多嘴。我可劝您，交朋友看准了人。这个周诉，不可深交呀！”

    况钟笑了：“刚才你还说值得交，为何此时却又开口劝我不可深交，莫非周诉与颜妈妈你有什么过节吗？”

    老鸨察觉到自己失语，连忙笑道：“我……我胡乱说的，哪儿能呢？这样好了，我们这儿新来了一位青樱姑娘，人长得美，曲唱得好，琴棋书画也样样绝。与公子你的风雅之气正登对，我这就去把她叫来。”

    况钟说道：“这样好了，以前周诉来你们这儿选的哪位姑娘，你便请哪位姑娘前来吧。”

    老鸨笑了：“公子当真？”

    “自然当真。”

    “好，您稍坐。”老鸨扭动着腰肢走出了房间。

    况钟长舒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心道：只希望此行会有所收获吧。

    过不多时，房门被推开，老鸨笑容满面：“公子久等了，香雪姑娘来啦。”

    况钟抬头一望，顿时暗暗一惊。但见眼前这位姑娘，步如细柳随风摆，眸似桃花润水开。慵懒披着一件透明薄纱，清晰可见红色的诃子玲珑浮凸，看得人血脉喷张。

    老鸨说道：“公子，您真有眼光，香雪姑娘可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美人呀。香雪，好好伺候着公子。”

    香雪柔声答道：“妈妈放心便是。”

    老鸨随后便叫人备酒菜，况钟却道：“不必了，承蒙颜妈妈照顾了。”

    老鸨会意：“那您慢慢聊，有事尽管叫我便是。”她离开了房间，关好了门。

    香雪又给况钟面前的茶倒满，甜甜一笑：“公子，您可真怪，来这儿不喝酒的小女子还真不曾见过呢。”说罢，一阵娇笑，煞是悦耳动听。

    况钟却道：“那么，周诉来这里，常常喝酒喽？”

    香雪却神情厌恶，只是说道：“唉，好端端地提他作甚？那种人，本姑娘懒得理。”

    “可是我听说，周诉以前是这里的常客呀，时常照顾万花楼的生意。”

    香雪道：“公子有所不知，一开始，那周诉确实常来。也是周员外家资殷实，周诉在这里花钱如流水一般。可是后来么，他就没什么钱了，就连一桌花酒，区区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反倒欠了我们不少。颜妈妈就打发人去周家讨要，没想到，周员外却不认账。”

    况钟皱起了眉头：“我听说，周员外最好面子了，为何会不认？”

    “他说，既然是周诉欠的钱，就应该让周诉来还。可那个花花公子，每日里只知道游手好闲，眠花宿柳的。又哪里有钱了？这笔账成了烂账了，足足有二百多两呢！”

    况钟不由笑道：“唉，看来，周诉对这烟花巷倒是流连忘返呀。”

    “那可不嘛。我跟你说，去年的时候，我是这里的花魁，落红便是周诉买下来的。那时候一出手足足五百多两，他连眼睛都不眨。可是现在，呵呵，恐怕身上连五两银子，他都拿不出来。”

    况钟长叹一声，似是有所感慨，他说道：“唉，我前两天也去了一趟周宅，并没有见到周诉，也不曾听周员外提起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了。”

    “唉，能去哪里呀，自然是在明瓦巷了。”

    况钟一惊：“姑娘如何得知的？”

    香雪道：“那周诉早已成了亲，自己在明瓦巷置了一座宅子。后来他被周员外赶出了家门，就一直住在那里了。”

    况钟听到此处，急忙起身，要前去查看。

    没想到，香雪一把拉住了他：“公子哪里去？”

    况钟道：“姑娘见谅，在下刚刚想起了家中还有一些要事要去办，只得先行告退。”

    不想，香雪板起了脸来：“哼，就觉得你奇怪了。进来之后既不吃酒，也不曾碰我，如何这么容易便走了？想走可以，留下五十两银子来！”

    “五十两？！”况钟惊得叫出了声。

    香雪笑道：“我可是万花楼的花魁，等闲人见我一面，也得要百八十两银子。本姑娘见你长得俊俏，才只收你五十两的。识趣的，就把银子交出来吧。”

    况钟身上哪里还有这么多的银子？他现在倒有点儿恨纪纲了：只知道送我宅子，难道不知道送我银子吗？

    况钟知道这种地方龙蛇混杂，轻易招惹不得，只好嘿嘿笑道：“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是乡巴佬进城初来乍到，谁曾想在这秦淮河畔说两句话还要这么多。我身上只有三五两的散碎银子。”

    香雪插着腰，冷笑道：“哼哼，三五两，你是打发叫花子吗？今天要是拿不出这笔银子，本姑娘可叫你走不出这扇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