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敢问足下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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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数日,应天府下了一场大雪,银装素裹,如同神仙境地。况钟这几日虽说寄居刑部,却也是无名无职。自从上次见过之后,吕震也不曾安排什么事务给他。

    况钟猜想,可能是纪纲与吕震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两人之间有嫌隙或是纪纲授意吕震不得重用他。

    况钟倒也没有在意这些,反而落得清闲。所以这些天来都是闲逛应天府。这一日,他到了鸡笼山东麓山阜上,忽然听到旁边几位游人相谈,说圣上下旨,派了西平侯沐晟与他的弟弟沐昂前往安南国戡乱。

    况钟心下暗喜:此一去,少则两三月,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想必沐昂与诗筠的亲事都要往后延了,如此甚好呀!他眉飞色舞,只怕走在路上都要跳起来了。

    身边的纪嘉卉却神色不愉:“怎么,听说了你的心上人不会嫁给沐昂了,你是不是心中窃喜?”

    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色的衫子,外罩大红色的狐毛披风,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脸蛋儿白里透红,愈发衬托得娇俏可人了。

    况钟心道:这女人好敏锐的观察力!但他脸上含笑,说道:“哪里,你想多了。我怎么说也与沐将军相识一场,想那安南不过弹丸之地,沐家兄弟二人齐上阵,瞬息之间便可戡平叛乱。他立了功劳,加官进爵,我自然也是欣喜不已了。”

    纪嘉卉道:“沐家势力再大,却也是天高皇帝远。你不知道,这是我爹给皇上出的主意呢!”

    况钟一惊,随即明白自己上次的那番话,纪纲听进去了,他笑道:“如此说来,是纪大人有识人之明呀。”

    纪嘉卉得意一笑:“那是自然了,否则我爹怎么会将你引荐给刑部呢?这些日子,你在那里可还习惯吗?”

    况钟苦笑:“这个嘛,倒也习惯。每日里都是闲在屋里,读读圣贤书而已。”

    纪嘉卉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刑部乃是朝廷六部之一,执掌天下刑罚,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呢?”

    “刑部当然不轻松了,只不过吕大人给我派了轻松的活儿。也难怪,我况钟并非科甲正途出身,无名无分,岂能当此大任?吕大人不肯用我,意料之中。”

    纪嘉卉笑道:“这般说来,这应天府内当发生一件命案才好。”

    况钟不解地望着她。

    只听她面色平和地说道:“如此,你况钟方有用武之地呀!”

    况钟愣了半晌,叹道:“这种事情岂能用来说笑?须知一件命案,背后必然是性命悲情。我宁可天下永无刑案。”说罢,他出神地望着前方。

    纪嘉卉却不以为意:“哼,我却巴不得天下的官员各个不老实。只有这样,我爹才会有事情做。”

    况钟听得连连摇头。

    两人又走不多远,忽然前方传来了阵阵钟声,依稀还能听到和尚诵经声。

    况钟寻声扭头一望,但见苍翠的树丛之中飞出了一只屋檐。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便见不远处有一座黄墙青瓦的寺庙,屋脊披上了层层薄雪,远处还有一座巍峨宝塔,森严庄重,如渊渟岳峙。

    况钟抬头望去,只见山门上题有三个大字——鸡鸣寺。

    纪嘉卉见他望的出神,便说道:“这便是鸡鸣寺了,听我父亲讲,太祖年间曾重建过。往日里也有不少达官显贵的家眷来此进香”

    况钟耳听梵音袅袅,又见寺内青烟乍起,喃喃自语:“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和尚们这时候撞钟念经?”

    纪嘉卉也不明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况钟犹豫了一会儿,步入山门。纪嘉卉也只得跟了进去。

    二人进了山门,见左边为施食台,施食台前为弥勒殿,再往上走不多远便见到了大雄宝殿与观音楼,殿内供有佛像菩萨像多尊,尊尊宝相庄严。

    况钟走上前去,双手合十,虔诚跪拜。纪嘉卉见状,也跟着拜了下去。

    “阿弥陀佛。”

    二人枕在跪拜之时,只听得身后有人高宣佛号。

    况钟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名老僧。此老僧面容憔悴,须发皆白,一部稀稀拉拉的白须拖至胸前,随风飘洒。身材瘦小干枯,似有病态,但双目微闭却凛然有光。他身着一件打有补丁的黑色僧袍,右手握着一串木色陈旧的念珠,轻轻捻动。

    况钟心头一震,心想:这老和尚看模样少说也是古稀之年了,看似病体陈疴,实则如宝玉藏匣,威而不露,果有一代高僧之派像!

    况钟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双手合十:“见过老师父。”

    老僧斜眼打量了一下纪嘉卉,而后才冲况钟施礼:“施主有心向佛,老和尚感激不尽。”

    况钟却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这句话说得,却又不像是出家人了。

    老僧接着说道:“施主,请到知客室用茶。”

    “多谢老师父,请。”

    况钟刚迈步走出大雄宝殿,却被纪嘉卉拉住了衣袖:“和尚的茶有什么好喝的?我们回去吧。”

    老僧听到这话,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况钟满脸歉然,又对纪嘉卉说道:“难得来到了这里,请师父开示一番也好。不如这样,我随师父前往,你去别处转一转,然后来这里找我好了。”

    纪嘉卉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听一个老和尚的,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况钟低声道:“这寺庙里就连耗子都是公的,你难道还怕我被什么人拐走了不成么?”

    纪嘉卉扑哧一声笑了:“好啦,这次就依你,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完,理都不理那老僧,脚步轻快地走了。

    况钟见她走远,长舒一口气。

    老僧见到况钟这样,不由微笑。

    两人进了知客室,却见这里陈设极为简单,仅有一桌二椅,一张砖石垒砌的床而已。况钟不禁心中疑惑。

    老僧泡好了一壶茶,问道:“公子在看什么?”

    “老师父,敢问……这是贵寺的知客室?听闻鸡鸣寺乃是太祖皇帝下令重新修葺的,这里便是大明朝的皇家寺院一般,为何如此简陋?”

    那老僧浅笑:“适才有外人在场,老和尚索性讲了假话,这可不是什么知客室,只不过是我的狗窝。”相比于刚才,这老和尚的话语更加粗俗了。

    况钟端详了他一番:“,老师父这番话,说得倒不像个出家人了。敢问足下到底是何人?”

    “咦,我以为你会知道呢。”老僧那双三角眼一转,继而大笑,“哈哈……也难怪,也难怪。纪大人的千金我是见过的,只不过她不认识老和尚而已。要不然刚才,她就不会说和尚茶不好喝了。”

    况钟心念一动,愈发觉得面前这个老僧不简单了。可是又着实猜不透他的身份,料想他说话这等毫无避讳,难道是鸡鸣寺的主持方丈不成?

    “老师父,请教法号?”

    “呵呵,什么法号名字,张三李四也是他,阿猫阿狗也是他。尘归尘土归土,人死之后,也不过就是在墓碑上留个名儿而已,重要么?今日你能踏进这鸡鸣寺,便是与我老和尚有缘,什么狗屁法号,不重要,不重要!”

    况钟听他这么说,心中倒也着实轻松了不少,不知不觉这话语也就随便了:“老师父,您讲话处处充满了禅机,可真有意思。”

    “哈哈,禅机?屁的禅机。我这人,来这儿就是躲清静来了。可不像你,一封信到了手里,花了不过几个时辰便看出是假来了。”

    况钟大为震惊,那封信事关他的性命,本以为见过此信者不过寥寥数人,没想到面前的这位老僧竟然也知道了此时。他脸色倏变,脱口而出的话语都变了声音:“你……你……你究竟是何人?”

    老僧抬头,三角眼中重现了光芒:“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正有一件事,想请公子你来参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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