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偶感风寒

    

    正所谓人多好办事，不消一日的工夫，消息便陆陆续续地传了回来。因为是去年的事情了，有的首饰店已然换了东家，有的则记不清此事了。还有两家首饰店记得段阔府上来卖过东西。

    其中有一名军士办事得力，还让那家首饰店画下了图样。

    可是这四样首饰乃是一对耳珰，两只珠钗，一顶华胜。并没有镯子。虽然这四件首饰件件精美，却与况钟要找的东西相去甚远，他不由大失所望。

    顾诗筠见他眉头深锁，便从他手里拿过了图纸看了一眼，灰心说道：“看来首饰店里也没有线索，这可如何是好？”

    没想到，她刚说完这句话，况钟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他竟而一笑：“呵呵，如此一来，倒也简单了。”

    顾诗筠费解地望着他。

    “既然这贵州城大大小小的金银首饰店皆无这只金镯子，那么就不妨去当铺看一看了。”

    要说本地最大的当铺，非恒通当铺莫属。顾诗筠说道，恒通当铺东家姓向，听说还是朝中某位重臣的亲戚。

    沐昂在一旁漠然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叫公孙修再辛苦一趟，去问问看就好了。”

    况钟忙摆手说道：“不可不可，区区一件小案子，岂可轻易调动侯府护卫，我自己亲自去一趟就好啦。”说着，煞有介事地架着拐杖起来了。

    沐昂不由地暗暗气愤，知道他是故意用这话来揶揄自己。

    顾诗筠说道：“我与你一起去。”

    沐昂这才开口：“也好，我左右无事。筠妹，我们一同去。”

    况钟看看顾诗筠，又看看沐昂，心中直一个劲儿地叫苦：我何苦给自己惹这麻烦？

    这次沐昂也没有骑马，而是直接同况顾二人乘车，一路奔往城东的恒通当铺。

    车辆一路颠簸，车厢内的沐昂却似是有意地提到：“筠妹，家兄上次来信的时候，还提到了你呢。说你小时候在我们家落下了一只鞬（今毽子）。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还陪你一起玩过呢。”

    顾诗筠听到这话，美目游移，她看了一下况钟，却见他怔怔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二人说话。

    “是……是吗？那么久的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顾诗筠低下头去，轻声说道。

    沐昂只道她是害羞，哈哈一笑：“也难怪，那时候你才只有七八岁。这次我们回了云南，也算是了了我兄长的一番心愿。”

    顾诗筠沉默了好一阵儿，而后才缓缓说道：“西平侯官高爵显，还会有什么心愿？”

    沐昂轻叹：“唉，你可不知道。我这位兄长天天催促我们的亲事，还说什么，就连五弟沐昕都迎娶了常宁公主。如此一来，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兄长常常骂我呢！”虽然叹气，却像极了十足的炫耀。

    况钟此时发出了一记轻笑。

    沐昂沉下脸来：“况钟，你为何发笑？”

    况钟“啊”了一声，扭过头来：“沐大人是在和我说话吗？哦，我刚才鼻子痒。”说着，他还揉了揉鼻子。

    顾诗筠不禁窃笑。

    沐昂斜了况钟一眼，转而继续对顾诗筠说道：“圣上的掌上明珠下嫁了五弟，我大哥的千金也要嫁给赵王了，如此一来，亲上加亲。筠妹呀，你大可放心，你到云南后，绝无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阿——嚏！”狭小的车厢内，突然响起了惊雷似的喷嚏声，就连沐昂这等陷阵拼杀的武将都吓得抖了一下，他恼羞成怒：“况钟，你故意为之与我作对吗？”

    况钟茫然道：“这……沐大人这是何话？在下初到贵州宝地，这水土不服，想是夜里着了风寒。可是在下打断了大人的话吗？”

    “你……”

    “沐三哥，请息怒。况钟连日来为了案子操劳，偶有小恙也是情理之中。”顾诗筠替他求情。

    沐昂这才压住了火，说道：“况钟，你要庆幸没在我手底下当兵，否则的话，我早就摘了你的脑袋。”

    况钟佯装裹紧了身上的长袍，微微闭起了眼睛。

    车辆很快到达了城东。

    况钟下车后，才发现顾诗筠所言非虚。眼前乃是一栋雕梁画栋的临街店铺，门楣的招牌上书有“恒通当铺”四个大字。细看之下，这牌匾竟然是名贵的檀木所制。其豪贵不言自明。

    三人进入店铺后，只见高高的柜台上架着栏杆，只留出来了两拳大小的空洞，一朝奉正在低头扒拉着算盘珠子。

    听见脚步声响，朝奉抬起了头来，觑着一双老鼠眼打量这三人。见来人个个衣着光鲜，顿时笑靥生花：“哟，三位客官，可是要典当什么宝物吗？”

    沐昂负手而立：“你们掌柜的呢，叫他出来叫我。”

    朝奉笑嘻嘻地说道：“小人就是掌柜的。”

    “那最好了，把去年你们当铺的流水给我过目。”说着，沐昂便伸过了手去。

    朝奉一愣，问道：“敢问阁下是？”他在这一行中沉浸了数十年，什么人没有见过，哪有一个外人上来就要看账本的？但从对方的话语中，他隐然感觉到了这位说话的人身份不凡。

    果然，沐昂拿出了自己的告身牌，那朝奉一见，吓得赶紧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跪在沐昂面前说道：“小人该死，不知将军驾到，恕罪恕罪。”

    “好了，没时间与你聒噪，拿来流水账册我看。”

    “是是是，去年的账册在东家那里，小人这就命人去取，请将军与大人小姐稍候。”说着，这位朝奉起身，吩咐了店里伙计去取。然后又命人端来了好茶及一些精致的茶点。

    况钟没有心思享用这些，他问道：“朝奉如何称呼？”

    “劳大人垂问，小人姓祝。”

    “祝朝奉，这贵州城你可熟呀？”

    祝朝奉恭恭敬敬地说道：“小人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年了，也算得是熟悉了。”

    “哦，那么这城西有一位……”

    沐昂看不惯况钟如此拖沓，索性抢白问道：“段阔，你认识吗？”

    祝朝奉转而冲他答道：“认识认识，段员外谁不认识呢？”

    沐昂看着况钟，道：“有什么就直接问，何必东拉西扯？”

    况钟却笑了，他每次询问涉案人，无不是由浅入深，为的就是先了解每个人。如此，可防止打草惊蛇，亦可防止有漏网之鱼。

    况钟见沐昂这么说了，他遂问道：“段阔可曾与你们当铺有过什么生意往来吗？”

    祝朝奉愣了一下，笑道：“大人可真会说笑。那段员外是什么人呀，家资颇丰，而且是做布匹生意的，怎么会和我们有生意往来呢？”

    沐昂听罢这话，站起身来：“筠妹，看来不是这里，我们走吧。”

    顾诗筠没有动，而是先看了看况钟。沐昂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况钟端坐着不动，反而眉宇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况钟，你还不走？”沐昂言辞激烈，似有逼迫之意。

    况钟醒过神儿来：“诶，沐大人着什么急嘛。人家祝朝奉好心好意端上来好茶，我们不得喝一口赞一个好字才能走吗？沐大人，顾小姐，稍安勿躁，待我慢慢品完这壶好茶。”

    祝朝奉最是忌讳遇到官府中人，若是有一点不当，便可能招来祸殃，因此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可是既然况钟这么说了，他只得满脸堆笑：“是是是，这可是上好的茶叶，请二位大人和小姐尝尝。”

    沐昂却觉得，况钟这是市井小民占便宜来了，他心里更为鄙夷了。

    但顾诗筠听完了况钟的话，盈盈一笑，端起了盖碗细细品了一口。

    沐昂也只好坐下来。

    三人这盏茶还没有喝完呢，就听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均往门口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