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江水、青松、一叶扁舟

    

    沐昂一双鹰目泛着寒光，喝问道：“你是如何杀害三人的？”

    阿梦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哭道：“那晚……他们来了正阳客栈，我知道秦郎身负血海深仇，是一定要杀死这四人的。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就在茶杯上抹上了毒药。我不想让你们四位卷入此事中，所以，一开始端上来的四碗茶，是没有毒的。”

    齐鸣远听到此处，突然高声叫道：“哈哈，果然是你，本官所料不错！”

    沐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后面的话不敢说了。

    阿梦接着说道：“第二起案子中，其实是我提前用木盆打好了湖水，先浸死了何笙，然后将他拖进了湖里，再去柴房找顾小姐和况公子。目的，就是想让你们作为目击证人。

    “方德聆也是被我杀的，我勒死了他，然后伪装成了上吊……”

    况钟听到这里，忽然冷笑了一声。

    顾诗筠也觉得阿梦所言不尽不实，她说道：“阿梦姑娘，杀人行凶可不是儿戏。”

    阿梦眼中含泪笑道：“顾小姐，阿梦所言，句句属实。他们三人都是我杀的。”

    顾诗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神看向了况钟。

    况钟轻咳一声，问道：“既然你是凶手，那么我就问三个问题好了：第一，你第二次端上来了四碗茶，为什么郑光偏偏选中了有毒的那一碗；第二，何笙身宽体胖，你是如何将他投入水中的，为何我们在柴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第三，方德聆乃是一壮年男子，你又是如何勒死他，然后将他吊上房梁的？”

    阿梦顿时错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况钟看着阿梦身后的秦玺，缓缓说道：“阿梦，你以为秦玺是真心爱慕你吗？”

    阿梦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扭过头去，看着情郎的眼神中出现了些许的迟疑。但她很快扭过头来，张开双臂将秦玺挡在身后，大声说道：“杀人的是我，与秦郎无关！”

    “秦玺表面上对你言语温存，还送给了你一对儿价值连城的耳珰。但实际上，他决定杀这四人之前便先将自己的妻儿逐出了家门，为的就是保全他们。秦郎中，况某没有说错吧？”

    阿梦的双臂慢慢放了下去，她呢喃说道：“不可能的，不会的，秦郎……秦郎他……”

    她转过身去，抓住了秦玺的双臂轻轻晃动着，声音悲切：“秦郎，你和他们说呀，你和他们说，你喜欢的是我，你不是在利用我。”

    况钟在她身后冷冷说道：“阿梦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轻易相信了这个男人。他处心积虑，八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苦思报仇，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还分心想一些男女情爱呢？若是不信况钟，你可以仔细想想，是不是何笙他们四人常来你这里之后，秦玺才对你袒露心迹的。”

    阿梦听到这话，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涉世未深，一片真心都交付给了他。为了秦玺，阿梦什么都肯做。她甚至为了他，不惜杀人，可到头来，自己不过是他眼中的一枚棋子。

    阿梦接连倒退了几步，“咚”的一声撞在了桌子上。桌上那只青花酒壶翻到，清澈的酒水流了下来。

    “哈哈哈哈……”秦玺仰天大笑，“况钟，我千算万算，没想到栽倒了你手里。不过，你应该感激我才是，毕竟当初我不止有一次机会能杀掉你。”

    况钟干笑两声：“呵呵，你说的是上次我落水之后你开的药吧？”

    “正是，若是我用两味相冲之药，恐怕你也不能站在这里滔滔不绝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天下岂有不露出马脚的罪案？”

    “我输了，但是我输得不服！”

    “自然，你不服是应该的，只是我至今有一节没有想清楚。”况钟沉吟道，“何笙一案，我已经知道你做的手脚了。只是郑光为何选中了有毒的茶杯？”

    沐昂此刻说道：“既然秦玺的目标是杀害他们四人，那么谁喝了有毒的那杯茶都无关紧要。”

    况钟却道：“沐大人此言差矣。”

    “为何？”

    “其实从一开始，秦玺的目标便是先杀掉郑光。郑光此人嚣张跋扈，除了何笙，无论是方德聆还是常青，都与他有矛盾。秦玺之所以先选择郑光下手，就是想让官府怀疑其余三人，从而让他的仇人人人自危。”

    沐昂虽然不喜况钟，此刻却也无话可说了。

    秦玺说道：“况钟，我收回刚才的话，看来你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聪明绝顶。不错，我第一个要下手的，便是郑光。因为当日，提议杀人灭口要连我一起杀掉的，正是郑光！”

    众人恍然明白了。

    “要说杀掉他，原也不难。我找了个机会，单独约了郑光见面，我以面纱遮面，告诉他八年前事发了。郑光居然一度想要杀掉我。”

    那一日，郑光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刀，双目圆睁，瞪着面前这个头戴斗笠，面罩黑纱的人。他低沉着嗓音问道：“你到底是谁？他娘的，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秦玺缓缓说道：“郑大哥不必如此惊慌，我若是想报官，也不会来找你了。在下名叫江松舟，乃是方德聆生意上的伙伴，因不忍心他要诬陷阁下，才坦言相告。望你早做准备。”

    “哈哈，他娘的，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方德聆那个狗贼。他娘的，这小子最近做生意发了，竟然敢过河拆桥！”郑光虽然笑了两声，但话语间却带着杀意。

    秦玺道：“江某不惜舍身冒险，前来告知郑大哥这个秘密。只是现在方德聆还没有举动，望郑大哥也不要冲动。否则的话，他一定会抵死不认。数日之后，我会在正阳客栈留下记号，到时候来找郑大哥商量一个对策。”

    “什么记号？”

    “一只茶杯，留有我的名字。”说完，秦玺就离开了。

    况钟一拍脑门：“哦，难怪呢。那只茶杯中有江水、青松、一叶扁舟。合起来正是你借用的假名。”

    秦玺道：“其实，我早就见过这只盖碗了，那时候就有了杀死郑光的念头。”

    “也正因为你的一番挑拨，所以郑光才在遇害的那一早，与方德聆生了口角。”

    秦玺道：“郑光这个人，脾气火爆，沉不住气。我后悔不该这么做，那一天他与方德聆争吵的时候，我就在正阳客栈。”

    那一日，秦玺仔细地将毒抹在了茶杯上。阿梦一度握住了他的手，神情的目光中露出了些许的阻拦之意，她轻轻摇了摇头。

    秦玺却故作轻松地笑道：“别害怕，正好有那四个人在场，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的。你听我的就好，放心，杀了这四个人，我大仇得报，一定娶你过门。我们离开桃源坪，去过我们自己想要的生活。”

    说完，他将这只盖碗放在了茶盘上，叮嘱道：“小心，一切照平常那么做。”

    阿梦轻咬红唇，犹豫了片刻后，拎起了水壶。澄澈的茶汤从细长的壶嘴中倾泻而出，化为了一道水柱，注入了这只盖碗之中。

    况钟叹了一声，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梦。

    阿梦靠着桌角，掩面而泣。她所希冀的爱情，在这一刻化为了幻影。

    况钟冲身边的顾诗筠轻轻点了一下头，顾诗筠会意，走过去拉住了阿梦的手，将她带到了另一边。

    而从始至终，秦玺都没有看过阿梦一眼，他只是笑，脸上挂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