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你休要欺人太甚！

    

    郑光吓得脸色都变了，他木然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哆哆嗦嗦地问道：“兰……兰……兰妈，你说得可是真的？”

    老鸨子此时全无了主意，只得说道：“当然是真的，这月初三，齐大人刚刚签了文书，我怎么敢说谎呢？我现在就能拿文书给你看。郑大爷呀，你……你……唉，你说要与如玉姑娘说说话，我这才让你进来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呢？这岂不是要连我的怡红院都搭进去啦。”

    她言辞激动，似乎是要将这一切罪责都怪在郑光身上。

    郑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竟然要送了性命了。

    这时候，方德聆却慢慢爬了起来，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两声，这才低声说道：“我有一计。”

    郑光也不看他，只是鼻孔里发出了一丝轻笑。他以前做过巡检，知道齐鸣远为人如何。方德聆不过就是一个做生意人而已，肚子里有些墨水，但如何能与知县大人抗衡？

    老鸨子已是方寸大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也是条路子，好歹多一个人出主意。

    她连忙抓住了方德聆的手：“方公子呀，您有什么主意就快说吧。我怡红楼全靠你啦！”

    方德聆又咳嗽了数声，这才说道：“方某此次前来，带来了五千两银子，那笔银子你收下，如玉姑娘我要带走。”

    “这……”老鸨子傻了眼，“你将她带走，我如何与齐大人交代呀？到时候找不到如玉姑娘，齐大人发了雷霆之怒，我……我告诉你们，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我就说是你们俩干的！”

    若换作平时，郑光只怕早就跳起来将这老鸨子一顿好打。但他此刻已经被吓得心胆俱裂，全然不在乎老鸨子说什么了。何况她言之有理，若是齐鸣远动怒，他郑光焉能活命？

    而如玉姑娘则哭成了泪人，更觉得自己命苦。

    一屋四人，唯一尚存清醒理智的唯有方德聆了。他心中虽然恼恨被老鸨子所欺骗，但还是说道：“如玉姑娘在此，交与齐大人，难逃一死。索性就不交，兰妈你只要对外宣称，如玉姑娘感染了瘟疫而殁。齐大人想必会躲得远远的，必然不敢深究此事。”

    老鸨子迟疑道：“这……只怕齐大人会让我退还那一万两银子呀！”

    郑光跳了起来：“我说兰妈，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一万两银子？就听德聆兄的！”这时候，他反倒站在了方德聆这边。

    老鸨子还是心有疑虑：“唉，就怕齐大人不肯善罢甘休。”

    方德聆说道：“这不难办，方某有一生意上的朋友，乃是齐大人正室夫人的远方表弟，据他所言，齐大人十分惧内。你一边宣称如玉姑娘染疫而亡，一边秘密将齐大人纳妾的事情转告其夫人，这件事绝对不会有人追究了。”

    “可……可是如此一来，如玉姑娘该如何安置？”

    “方某刚才给了你五千两银子，我带如玉姑娘远走高飞，去往别处。齐大人就算是手眼通天，我们也决然不会被他找到。”

    老鸨子本来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事已至此。齐大人那一万两银子是拿不到手了，挣方德聆五千两银子，也算是有所补偿。但她仍旧贪心得很，咬牙说道：“如玉姑娘是我们怡红院的头牌，方公子，您多少再加点儿。我跑前跑后，打点齐夫人也要花不少钱呀。”

    郑光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就是，方老弟，你再加点儿。”

    方德聆恨得郑光咬牙切齿，但此刻他一心只想带如玉离开，便说道：“五千五百两。”

    “不，一口价，九千两，人你可以现在就带走。”

    “六千！”

    “八千五百两。”

    ……

    可怜古时女子命格苦，竟如同货物一般被他们讲价交易。最后，作价八千两银子。方德聆付了钱，让二人出去了，他从地上捡起了被撕裂的翠绿衫子，慢慢走到了床前，递给如玉：“如玉……你的……衣服。”

    如玉双眸中噙着泪，再难抑制住自己的悲伤情绪，伏在了方德聆的肩头失声痛哭。

    深夜，二人从后门悄悄离开了怡红院，商量着找一间偏僻的客栈落脚，待天明后离开临武县。

    不想刚转过一个街角，便见郑光突然从前面的拐角处出现了。

    如玉惊得花容失色，方德聆急忙将她护在了身后，压着怒火问道：“郑光，你怎么还在这里？”

    郑光脸上挂着猥琐地笑，道：“德聆兄，我和你还有如梦姑娘都算是老相识了，不必这样嘛。老郑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恭喜你抱得美人归呀！”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没什么。刚才见德聆兄你出手豪阔，一出手便是八千两呀。老郑我活了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最近手头紧了，想借俩钱来花花。”

    “方某的银子刚才全都花掉了，如今已是身无分文。”

    郑光却轻声一笑：“呵，休要瞒我了。你们刚才不是还说，要找一间偏僻的客栈落脚吗？没有银子，又怎能住店呢？”

    方德聆已然怒火大炽：“郑光，你休要欺人太甚！”

    郑光笑容倏失，突然从腰间拔出了刀。吓得方如二人神情一凛，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郑光看着手里的刀，伸出左手的大拇指试了试刀锋，笑着说道：“垂涎怡红楼花魁美色，将其诱拐出来，先奸后杀。老郑途经此地，路见不平，手刃采花贼。你说，齐大人会不会重赏我呢？”

    方德聆倒吸一口凉气，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万万想不到，郑光忘恩负义，竟然要杀他们二人。他连忙说道：“你别忘了，当初我可是救过你的！”

    “呵呵，就是说嘛。已经救过一次了，就不要计较再救一次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说呢，德聆兄？”

    方德聆情知今晚怕是不给银两没办法离开了，便低声说道：“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方德聆身上只剩下了三五两散碎银子，刚拿出来，便被郑光连同钱袋一起抢了去。

    郑光打开了钱袋看了一眼，不觉皱了一下眉头：“怎么就这么点儿？不过也罢，够我吃顿酒了。德聆兄，谢了！”他一拱手，消失在了黑暗中。

    钱全都被郑光抢了去，方德聆也没钱去住客栈了。他扭头看着如玉，内疚地说道：“如玉，德聆没有本事，失了钱财。恐怕今晚要委屈你与我露宿街头了。”

    如玉却轻轻摇了摇头：“方公子……如玉不敢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跳出那个火坑。”

    “如玉……”方德聆情至深处，抓住了她白皙的双手。

    说完了这件往事，方德聆说道：“如玉，是我此生爱过的唯一一位女子，我不在乎她的出身，也不计较她的失贞。我只想娶她为妻，照顾她一生，从此不离不弃。”

    况钟叹了一声：“恐怕那一天早上，你与郑光争吵，正是为了此事吧？”

    方德聆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郑光贪得无厌，几次开口向我要银子。我已经给了他数百两了，他仍不知足，还说要去官府告发我，说玷污……如玉的人是我。我气愤不过，便说如玉已经逝去，劝他嘴下留德，他却大骂如玉水性杨花。我如何能忍？”

    “他为何说你想把他甩了，又说什么再提及此事，他便一刀劈了你？”

    方德聆言道：“我只是对他说，若是我今晚离开，远走高飞，他也找不到我；我也说，逼急了我先去官府告状，元凶乃是郑光他自己。他这才大怒，与我争吵起来。”

    况钟沉思许久，说道：“那么何笙呢？他乃是桃源坪的保长，为何与尊夫人有联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