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阿梦姑娘

    

    何笙停顿了片刻，说道：“那个头上着火的，正是大虫。解三吓坏了，急忙连拉带拽将他拖了回来。到了村口，又招呼全村老少帮忙。后来经过大夫医治，命倒是保住了。可是人也疯了。”

    况钟听罢，眉头皱紧，天下岂有这等怪事？一个浑身红毛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呢？他沉吟半晌，问道：“解三现在何处？”

    何笙答道：“就在村子里。”

    况钟扭头看着齐鸣远。齐鸣远会意，马上吩咐身边的捕快：“赵亮，去把解三找来。”

    “是。”那名捕快应声而去。

    况钟接着问道：“一共八碗茶，为何前面四碗茶，何保长你要让给我们呢？”

    何笙一愣：“这……这……大人和夫人皆是客人，让客人先用乃是规矩呀，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况钟觉得也应该是这样。但是头四碗茶都没有毒，他、顾诗筠、沐昂、公孙修四人皆无异样便足以说明这一点。问题就在于后四碗茶，况钟仔细回忆着，阿梦姑娘端来那四碗茶乃是何笙等四人自己拿起茶碗的。

    何笙与他们是老朋友了，也不必谦让，没有亲自分茶与他们。问题是，这四个人拿起茶碗的先后顺序是什么呢？凶手的目标若真的是郑光，又是如何保证一开始便让郑光喝下那碗有毒的茶的？

    何笙见况钟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低声说道：“大人……郑光之死，真的与小人无关呀。若小人是凶手，何必要留你们吃茶呢？你们早点儿走，我这边岂不是干干净净，何必惹人怀疑？”

    “何保长，你还记得你们四人拿起茶碗的顺序吗？”

    “这……”何笙低头想了一会儿，捻着唇边的长须，思索说道，“第一位拿起茶碗的乃是郑光！”

    这话一出口，况钟彻底怔住了。他眼睛一转，马上说道：“齐大人。”

    “下官在。”

    “我们去找阿梦姑娘。”

    “是，下官扶您。”

    阿梦此时刚和公孙修合力将她的三叔大虫绑在了后院拴马桩上。说是后院，其实是在山脚下用篱笆围起来了一块不大的地方，与客栈后面的水榭隔了一座竹桥，绕个弯就到了。

    她心疼自己的三叔落得今日境地，拿了一碗水喂他喝。

    大虫黢黑的脸只知道傻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他一见到水，不顾一切地低下头去，散落的头发飘在了水面上，他也丝毫不在意。

    正在这时，阿梦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旁边的公孙修转回身去。接着，就听到齐鸣远冲公孙修施礼：“见过大人。”

    “嗯，齐大人不必多礼。”公孙修官职较之七品的齐鸣远还要高，他也不还礼，只是谦让了一番。

    阿梦转身，见到了况钟，她敛衽行礼：“见过齐大人，见过公子。”

    齐大人说道：“这位大人乃是朝中重臣，如今由他接手此案，问你什么，你要如实回答。”

    阿梦没有抬头，只是点点头轻声应道：“是。”

    况钟看着大虫，问了句：“你叫阿梦？”

    阿梦说道：“是，小女子阿梦，这位是我的三叔隋虎。”

    “隋大哥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听到这个问题，阿梦眼圈便红了：“家父不幸，十年前我们客栈刚刚建起来。家父想要上山找一些竹子，将客栈稍微布置一下。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乡里人都说，他是丧生虎口了。后来家父的结义兄弟，我的二叔闫东上山要替家父报仇，替乡亲们铲除虎害，后来……就是我这位三叔了。”

    阿梦轻轻转回头去，望着自己的三叔。可惜隋虎此时只知道咧着嘴呵呵笑，恐怕连她说什么都不明白。

    况钟没有说话。

    阿梦这才接着说道：“三叔上山后，大家都以为他死定了，可是最后他不但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具老虎的尸体。家父遭逢不幸，此后数年都是三叔在照顾我，待我如生父。一直到五年前，三叔去外地采买，本来该是当夜回来，却一直不见他人。

    “我担心三叔安危，便出去寻找。哪知道还没到村口，就看到了邻居跑来告诉我，说三叔受伤了，我们马上到了村口。只见解三叔和我三叔在一起，他说路上遇到了一只红毛怪物，口能喷火，将三叔烧成了这样。

    “虽然后来三叔的命保住了，但是从那之后，他整个人疯疯癫癫，就连我……也不认得了。”说到最后，晶莹的泪珠滑落了阿梦的眼眶。

    况钟来到了隋虎面前，那隋虎看着他，嘿嘿笑着，若不是满脸灼伤的可怖疤痕，这笑容也可算得是天真烂漫。只是现在看起来，有几分的诡异。

    况钟转身接着问道：“何保长有茶叶放在了你这里？”

    阿梦点点头：“我这里临近村口，又是桃源坪唯一的客栈，过往客商都会住在我这里。保长的一些朋友也时常过来，所以他会把一些待客的东西存放在我这里，只为招待方便。”

    “今天早上的茶……”

    况钟的话还未说完，便见阿梦拼命摇着头：“大人，不关我的事，茶叶是保长带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娇俏的脸上挂着泪痕，任谁见到，都会心生悲悯。

    况钟道：“你不要害怕，只需要如实说就好。我且问你，这些茶叶都是存放在一处吗？”

    阿梦点头。

    这时，有下属走来，将一只七寸长的竹筒交给了齐鸣远，齐鸣远见这竹筒有盖子封存，打开后叫了一声：“大人。”

    他将这只竹筒恭恭敬敬地递了上来。

    况钟接过来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是义兴紫笋，茶叶甘厚，闻起来馥郁芬芳，茶香四溢。正是自己今天早上喝过的茶。

    阿梦说道：“这就是保长存放在我这里的茶叶。”

    “八碗茶，都是这里的吗？”

    阿梦点点头：“虽然我打理着这家客栈，奈何年龄太小，平时客官不多。保长等人又时时赊欠，我也没有钱置办茶叶。客栈里，只有保长的这一罐茶叶而已。”

    况钟将这罐茶叶交由齐鸣远，吩咐他保存好。

    他问阿梦：“这八碗茶你是怎么沏上的？”

    阿梦说道：“我只是拿了八只茶碗，然后倒出茶叶，烧开了水倒了进去。”

    况钟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茶碗是你店里的，茶叶全部是一起的，而泡茶的水，也出于同一壶。”

    “正是如此。”

    况钟对齐鸣远说道：“齐大人，况钟需要你帮一个忙了。”

    “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况钟随后说出来的话，令齐鸣远等人很是惊讶。

    齐鸣远怔愕半晌，躬身作揖：“下官从命。”他带上了师爷和捕快，急匆匆离开了。

    接着，况钟又问起了阿梦其他的问题：“你这里本就是一家客栈，为何一开始我们询问村中哪里有客栈，你却说没有呢，还劝我们赶紧走，莫要惹上祸事？”

    阿梦的头扎得更低了，她说道：“是因为……因为……往年我们这里虎患最甚，害了不少人命，所以才……才不让你们住在这里的。这也是老保长订下的规矩。担心来往的客商会遭遇不……”

    她忌讳对方的身份，不敢说下去了。

    况钟却皱起剑眉，他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若是单纯的虎患，猛虎又岂会大摇大摆地进入村庄？

    他问道：“隋虎受伤的地点在何处？”

    阿梦抬起头来，看着况钟的双眼：“四方龙头山。”

    “死者郑光，姑娘认识吗？”

    阿梦的头再次低了下去，轻轻摇了两下：“并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