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残肢

    

    曹旺德听这话，撒腿就往外跑：“快，备轿，去县衙！”

    “大人。”聂文星急忙追了出去。

    小妾媚儿站在了门口招手：“老爷，你的帽子，帽子忘戴了。”

    一大早，况钟正在吃早餐，纪嘉卉坐在了对面与他说着话，忽然就见曹旺德跪在了门前，语气亢奋：“禀告纪小姐，喜讯，天大的喜讯呀！”

    “何事？”

    况钟笑了：“就是呀，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值得曹大青天连帽子都没戴呀？”

    曹旺德说道：“是是，下官失仪。小姐，况公子，下官刚刚打探到了钱炽尸体的下落！”

    况钟一听，当即放下碗筷：“在哪儿，快说！”

    “这……”曹旺德哑然了，他来得太过匆忙，竟然没有问聂文星。但他还是说道：“请公子移步。”

    “好，这就出发。来人呀，来人推我！”况钟急得把嘴里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一行人到了县衙门外，聂文星早就准备了车马等候。

    曹旺德说道：“快，聂师爷，带我们前去。”

    “是。”

    队伍离开了靖安城，一直往东走去，行不多远，便到了一个叫罗家坪的村落，村口围拢着许多人，似乎是在围观一场热闹。

    张赞率领着几名捕快早就守候在了这里，见大家都来了，他上前行礼：“见过纪小姐，见过曹……”

    况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哎呀，张叔别管这些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赞让手下叫来了一个老人，这老人年过花甲，须发皆白，身上衣衫素朴。

    来到这里后下跪行礼：“小老儿见过曹大人。”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过于害怕，浑身颤抖着。

    张赞说道：“这位罗老丈就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老丈请起。”况钟问道，“请问你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罗老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哆嗦着干瘪的嘴唇说道：“说起来着实吓煞人。我每天早上都要打一桶水，我是一个人过日子，多少年了，都是这个习惯。今天我来到村口的井口，刚把水桶放进去，就听到了咚的一声，像是水桶磕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的语速极慢：“各位大爷奶奶们不要笑我，我穷惯了，家里就这么一只水桶，我以为是顽童往井里丢了石头，怕把桶磕坏了，就拉上来看看。没想到，把水桶拉了上来，却看到了桶底沾着毛发，还是湿的，我就往井里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呀，吓得我魂儿都要飞出来了。”

    他咂摸了两下嘴：“小老儿活了小七十年了，何曾见过这等骇人的场面？我腿一软，当时就坐在了地上。要不是我嗓门儿大，大家伙儿都听见了，我到现在还在那儿坐着呢。”

    况钟上前，排开众人，看到了已经打捞上来，摆放在地上的残肢，两条腿，两只手臂，唯独不见了躯干和人头。

    奇怪的是，右小腿后面被削去了一大块，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因为浸泡时间太久，切口处泛白，血腥的一幕让在场的人无不作呕。

    纪嘉卉吓得更是惊魂不定：“况钟……我……我在轿子里等你……好了。”说完，就由怡儿搀扶着走了回去。而怡儿也吓得花容失色，脚步都站不稳了。

    况钟冷笑：没想到你也会怕。

    “这是谁这么缺德呀，杀了人还碎尸？”

    “唉，可怜这人也不知道是谁，死了也没落下个全尸。”

    “他可怜？咱们才可怜呢，这口井是吃不着了，我看呀，还是找保长商量一下封起来吧。”

    大家窃窃私语。

    况钟仔细观察了四肢，张赞问道：“可是钱炽的？”

    况钟沉吟道：“目前还不确定，不过从皮肤来看，死者年龄很大，与钱炽相差不多。”

    “小腿这里少的这一大块，应该就是王茂用来包了肉馒头。”

    况钟点点头。

    张赞又问道：“可是……身躯和人头呢？”

    况钟不答，反而说道：“这就很奇怪了……”

    张赞看着他。

    况钟说道：“自古以来，凡是碎尸，莫不是远抛近埋，为的就是不轻易暴露自己。这四肢若真的是钱炽的，此处距离靖安城不过五里之遥，埋起来就是了，我们一时三刻也不容易找到。可是凶手却将尸块丢在井中，这样一来，岂不是很快就会被发现吗？”

    张赞斟酌许久，也不明白这是为何。

    无奈，只好暂且将尸块带回了县衙，请仵作陆铭代为勘验。

    当晚，陆铭来找况钟，他言道，根据刀口切面的形状判断，凶手很可能是用锯子将死者肢解。至于死者的年龄，应该在五六十岁左右。

    况钟随后就命人找来了钱夫人与其子钱实。

    一见面，钱夫人就问道：“况公子，可是找到我家老爷了吗？”

    “呃……”况钟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找到了一半儿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敢问夫人，钱员外身上可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这……”钱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钱实在一旁说道：“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特征？”

    钱夫人瞪了儿子一眼，这才说道：“我家老爷右腿上有一块青色胎记，拳头大小。”

    况钟心头一凛：“具体在什么位置？”

    钱夫人答道：“右边小腿的后面。”

    况钟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看来，那并不是凶手削去了肉嫁祸给了王茂，而是为了掩饰死者的真正身份。如此想来，这四肢定是属于钱炽无疑了。

    “除此之外呢，还有哪些特征，尤其是手脚上。”

    钱夫人想了想，说道：“还有一点，拙夫的左肘有一处小小的烫伤，还没有指甲盖大小，若非特意留心，绝难发现。”

    况钟对于这则消息如获至宝，他马上让陆铭去核实，不久之后传来消息，果然在左肘发现了这一特征，看来这四肢的确是钱炽了。

    况钟告诉了钱夫人母子二人。钱夫人一声哀嚎，昏死了过去，钱实却埋怨况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你悠着点儿说呀，你看看把我娘给吓得。”

    况钟不与之计较，而是坐在一旁仔细思忖此案。

    二十年前，钱炽的两子一女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先后失踪，三位如夫人也因此被休，赶出了府门；二十年后的九月初十，钱炽六十大寿，彩云班前去献艺。凶手趁机挂上了一条钢丝，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凶手已然有了杀人动机，他甚至已经想到了一条完美的杀人计划。

    紧接着，天民巷传出了无头女鬼的传说。

    不数日，钱炽从密闭的房间中被凶手杀害，凶手用钢丝将其运出了钱府，然后穿上了钱炽的衣服，假扮成他的样子，抱着人头离开了。

    等等，况钟心念一动。

    抱着的恐怕并非是真的人头。若是割下头颅必然会造成大量的失血，但是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的血迹，可以断定，当时的钱炽一定是保留了全尸。而凶手手里抱着的那颗人头，也并非是真的人头。

    况钟接着梳理案情：然后就是自己接手此案了，凶手在杀害了钱炽后，从他的躯干上割下了一些肉，趁着天黑嫁祸给了王茂。

    再接下来，就是县衙“闹鬼”了，然后在今天，罗家坪村口的井中，发现了钱炽的残肢。

    这大概就是案件的全部经过了。仔细想来，这个凶手似乎很乐于扮鬼，天民巷的无头女鬼、钱炽抱着头走出府门，以及昨晚县衙的鬼影，想必都是这个人的杰作。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况钟眉头紧蹙，觉得自己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