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两害相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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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南蒙古不是被开荒团打怕了，实在是被开荒团吓怕了。

    眼见比他们强大的邻居后金和漠北蒙古，被收拾得一个比一个凄惨，兔死狐悲是必然的。

    这个时候真没人充好汉。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远离开荒团无疑是英明抉择，众人纷纷大赞林丹汗高瞻远瞩。

    林丹汗也有些得意，对众人道：“咱们北方几百年前最大的国家叫渤海国，咱们就叫东海国，这个城下町改为金泽，就作为国都如何？”

    这些蒙古人粗鄙无文，哪在乎什么国号国都叫什么名字，也乱纷纷投了赞成票。

    在金泽定都，其实是李易的提议。

    李易告诉林丹汗：日本的京都也好，江户也好，都不适合他林丹汗建都。原因很简单，因为周围都有高山大河。

    中国古代建都第一选择就是有高山大河的地方，因为有利于防守，日本国都也是这样选择。

    可是这种选择不适用于漠南蒙古。因为蒙古铁骑在这样地方施展不开，束手束脚，战力会大大降低。

    林丹汗深以为然。今天看了这漂亮的城下町，他一眼就喜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易总是叫这个地方金泽。

    不过名字就是个代号，金泽就金泽吧，还沾个金呢，比什么城下町好多了。

    林丹汗让人展开李易送他的地图，指点道：“大家看，日本皇帝住的地方在南方，叫做京都。现在德川幕府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住的地方在东南，叫江户，都离这里数百里之遥。我决定今年咱们作战目标打下这片大平原即可。”

    格斯楞愕然道：“兵贵神速，咱们为什么不趁他们没防备，快速拿下京都和江户，降服整个日本国？”

    林丹汗哈哈大笑，得意道：“李易给我出的主意确实是这样，但是我怎么会被李易支配？李易如意算盘无非是让咱们和日本打生打死，他坐收渔利。我偏偏不如他的意，就让开荒团在对马岛替咱们牵扯幕府人马，咱们先稳固关东平原，把这地方变成咱们新的家乡，变成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好！”

    全场一片欢呼，从今天起种草牧马，这才是马上民族的做派，种的什么田？

    林丹汗踌躇满志道：“日本人不怕死，就过来打，在草原上，咱们怕过谁？”

    林丹汗是打定主意以逸待劳，稳住关东形势。才不去火中取栗，攻打日本坚城呢。

    这个时代和成吉思汗那个时代不同。

    这个时代火炮更普及，已经开始威胁骑兵了。至于说开荒团那样高密度配置的火枪火炮，更是骑兵的终结者。

    自己为什么被逼出草原？还不是根本没法和开荒团对阵？虽然开荒团未必追得上他们，可是到处乱窜，朝不保夕，连个根据地都没有，覆灭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还不如爽快点儿，换来李易鼎力支持，另外开创一片天地。

    林丹汗何尝不明白李易是一石双鸟的计策？想借他们的手，清除日本人。

    中国人有句话：养贼自重。我林丹汗就不如你李易的意，就留着日本人，让你李易始终要支持我，倚重我，这有多好？

    不能不说林丹汗国学学的不错。可是养贼自重第一个条件是贼在掌握之中。如果贼比你更厉害，就弄不清谁养谁了。

    林丹汗始终没瞧起日本，还用几百年前忽必烈时代老眼光看今天，真是摔跟斗就在眼前了。

    日本在忽必烈时代，也就是三百万人口。如果征兵20万，兵器都凑不齐，恐怕镐头耙子都得拿上阵当兵器。

    今天日本人口一千二百万，完全可以征兵百万，火枪火炮也多得是，怎么和几百年前有可比性？

    一月末，对马岛战斗就进入白热化了。

    城下町被蒙古大军攻克后，城主前田德尔跑到对马岛，向德川秀忠哭诉了本州岛惨状。

    德川秀忠大惊失色，颓然坐在太师椅上，呆若木鸡，久久不语。

    旁边卫士连摇再喊，德川秀忠才清醒过来，挥手把桌子上茶壶茶盏都推到地上，掀翻了桌子，大骂道：“李易小儿，欺人太甚！吾和你势不两立！”

    一众幕僚都觉得德川秀忠气糊涂了：明明蒙古人侵略了本州岛，你骂的什么李易？这个时候指桑骂槐有意思吗？

    只有崇传面色惨然，知道德川秀忠的心思。

    三百年前，蒙古人占据中原后，横扫欧亚大陆，那时周边只有一个日本不服，照样奉南宋为正统。

    蒙古人几次造船打算渡海进攻日本，其中一次甚至已经堪堪看到了日本海岸线。

    日本国民自觉末日来临，打是打不过，只好祈求上天保佑。

    结果日本命不该绝，突然天降大风，吹翻了蒙古战舰，让蒙元朝廷损失惨重，从此绝了征服日本的念头。

    日本把这场风叫做神风，二战时候，神风敢死队还正经出过风头。

    如今三百年过去，蒙古人式微，自保都很难，还哪有能力造巨舰渡海征东？蒙古人如今出现在本州岛，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肯定是有强大海军的开荒团沆瀣一气，干的好事。

    说起来日本人从骨子里怕蒙古人，开荒团还真不算什么。

    怕的原因说出来好笑：那就是蒙古人灭了周边所有国家，就剩下日本，日本每天战战兢兢，就担心厄运临头。这样久而久之，日本人就把蒙古人魔化了，好像蒙古兵都是吃人恶魔一般。

    如今蒙古人突然出现在日本本土，德川秀忠哪能不心乱如麻？

    一个幕僚上前道：“大将军，切勿动怒，不如从长计议。”

    德川秀忠一脚踹倒这个幕僚，怒气勃发，骂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个奶奶！我看你就是开荒团奸细！”说着拔出腰刀，就要砍了这个幕僚。吓得崇传慌忙大喊道：“主公，住手！”

    德川秀忠一愣，看着崇传，才渐渐定下神，把腰刀插回鞘。

    这个幕僚已经吓得体似筛糠，自认必死，哪曾想还能捡一条命，精神一放松，晕了过去。

    德川秀忠挥手让人把这家伙抬走，才定了定神，对崇传道：“大师何以教我？”

    大明曾有黑衣宰相姚广孝，智计过人，辅佐燕王朱棣成就一番大业。崇传也是僧人，也喜欢穿黑衣，在德川秀忠心目中，崇传就是自己的黑衣宰相，看见他就有了主心骨。

    崇传道：“主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必过于忧心。”

    德川秀忠长叹道：“话是这么说，可蒙古人十余万铁骑登陆，登陆地点恰恰是关东平原，方圆万里，正是骑兵用武之地，我。日本可怎么抗衡？”

    崇传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凝视良久，才道：“我们先要判断清楚当前情况。现在蒙古军队有两种作战方法，一种是分兵两路，攻打京都和江户。还有一种是肃清关东平原的各种抵抗力量，巩固得到的地盘，按兵不动。”

    德川秀忠长叹一口气，道：“无论哪一种，对我们日本都是致命的。关东平原是军粮最大产地，没了关东，咱们日子就难了。这是插在心脏上的刀，不拔出去日本就会流干最后一滴血。”

    崇传道：“区别还是有的，而且很大。如果蒙古骑兵急攻京都、江户，那么我们只有马上回兵救援一条路。这两处地方被攻破，不用蒙古兵来打，那些大名就会因为失去领导者乱了套。那时日本就会重回诸侯割据时代，人人都想自保，哪会认真执行大将军命令？”

    德川秀忠点头道：“我担心的就是此事。不过您说有第二种可能，我就看不明白了。兵贵神速的道理蒙古骑兵更懂，为什么他们不攻其不备，突袭江户和京都，而要贻误战机呢？”

    崇传道：“其实第二种可能恰恰是最大可能。蒙古人丁不旺，北蒙去年和开荒团一战，元气大伤。又被李胜义追亡逐北，北蒙已经成为历史了，到我们日本来的，必然是漠南蒙古的林丹汗。

    林丹汗这个人很狡猾，如果他打的主意是以后在日本生根，那他当然会明白，即使拿下京都和江户，没了天皇带领，我们日本人民也会和他们不死不休。与其进攻这两处地方，让我们丢下对马岛回师，不如让开荒团继续牵扯我们战力。所以林丹汗不会愿意替开荒团做急先锋，他和李易彼此算计狗扯羊皮，就会给我们喘息之机。”

    德川秀忠想了一想道：“无论开荒团还是漠南蒙古，都比我们强大。我们两面作战肯定不行。两利相衡取其大，两害相较取其轻，如今恐怕只有和蒙古人全力开战了。毕竟本土不容有失。”

    崇传紧皱眉头道：“就是这个道理，本土不容有失啊。”

    德川秀忠道：“那我即刻传令退兵。对马岛再重要，也比不得本土。”

    崇传道：“这兵退不得。我们退兵丢的不只是对马岛，恐怕开荒团得寸进尺，他们海军又强，沿海处处烽火，日本覆灭怕在眼前了。”

    德川秀忠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切本州岛战事，一时心急，如今崇传点明了得失，他也立刻知道了这里厉害。

    德川秀忠问计道：“我们如今如何做才好？”

    崇传道：“您需要立刻把对岸屯兵都调过来，马上全力进攻开荒团。”

    德川秀忠不解道：“年前我们刚折了两个师，开荒团士气正盛，这样进攻会有什么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