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师夷长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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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本武藏左顾右盼，发现李易周边根本就没有不能做弃子的人。

    现在地位最尊崇的倒好像是算砂，总不能挟持自己的伙伴算砂吧？那传出去自己就是个疯子了。

    春.光融融，青草萌发，墙角一支不知名的野花正努力绽放着，宫本武藏忽然感觉生命是这样美好，再也舍不得赴死了。

    自己是鬼迷心窍了，为什么要为德川秀忠效死？

    德川幕府不过是施展卑鄙手段，得到了权柄而已。德川秀忠本人领袖魅力也太低，远不如他父亲德川家康的英明神武。自己也没得到他们什么好处，为什么要为他们出力？

    这时宫本武藏再不想为了大和民族云云，满脑子都在给自己找活路，找台阶。

    战乱的日本，实在是个烦心的地方。你方唱罢我登场，谁把人命认真看待过？谁把道德设了底线过？

    宫本武藏暗自思忖：听说李易是显通寺出身，应该宽宏大度，不知道是否会放过我？

    这个念头一起，宫本武藏悚然而惊：李易施展了什么魔法？居然摧毁了我一颗尚武的心？

    宫本武藏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呼出，这才把杂念驱除脑海。可一转眼，一个念头又顽强萌生了：其实出家也很好啊，出家就可以活命了，中国人是有这个说法的，犯了错可以出家赎罪。。。。。。

    宫本武藏重重拍了大腿一下，再次驱除杂念。

    这一拍惊醒了算砂。

    算砂已经发呆了好一会儿，清醒过来一头冷汗。暗忖这二间高夹怎么会有这样多的变化？越想越心旌摇荡，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这不过是李易随意一手棋而已。李易肯定未必想过那么多变化吧？

    他哪知道，后世号称最复杂的三大定式：“大斜千变”，“大雪崩”和“村正妖刀”，李易现在摆出的就是村正妖刀。

    算砂不是想多了，是想少了。村正妖刀历经几代棋手探索创新，还不能穷尽变化，就是算砂再天才横溢，这短短一会儿，又能想出多少种变化？

    可是李易对村正妖刀所有变化几乎烂熟于心，根本不是临场起意。

    算砂终于决定分断李易的两子，他刚落子，“啪”的一声，李易就反扳起了他的一子，棋局一下就变复杂了。

    “李易这样快就应了一手，难道李易不用计算就知道下一手的优劣？”算砂脑门冒汗，用袖头抹了一下。继续长考。

    他哪里知道，村正妖刀杀机四伏，你步步应对得当还好，一个错误，恐怕就万劫不复了。可是怎么能保证这样短时间，想出这样复杂的正确招法？就算天资再高，也是强人所难。

    算砂从应对这个大型变化开始，就一步步走上了崩溃的道路。

    李易很享受这种多面打的感觉。他喜欢快棋，可别人快不起来，这个时代又没有读秒，这让他很郁闷。

    同时对几个棋手，可以来回走动，也没人说你不礼貌。而且你不走棋他走棋，不会都憋在那。

    可惜现在还是都憋在那长考了。

    后世围棋进入无拘无束时代后，有喜欢实地的掘地鼠派，还有喜欢中腹的宇宙流派，也就讲究平衡的，精于对杀的，真是百家争鸣。

    甚至到后来人工智能也掺和一脚，自成一家，碾压了人脑，独领风.骚。

    这样环境中成长的优秀棋手，回到古代除非智商不够，不然几乎就是碾压。

    有人可能说黄龙士、范西平等古代棋手杀伐骁勇，算路深远，可后世不到迫不得已，有几个图穷匕首见玩大龙对杀的？往往从定式开始就打得古代棋手措手不及，晕头转向了。除非继续座子制度还好些。

    李易现在就碾压得几个人左支右绌喘不过气，他很是享受这种氛围。

    李易现在很闲暇，他看了宫本武藏一眼：这人刚才居然想破坏这种下棋氛围，还偷袭自己，真是可恶。

    就你宫本武藏的臭名谁不知道？练武天才，道德败坏，跑到我这里还梦想带你那把破剑进来，傻子都知道你要做什么。赤手空拳老子想打倒你，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不过怎样处置宫本武藏很让李易犯难。

    宫本武藏是日本武圣，自己杀掉他容易，可是总会有人嚼舌头，说自己趁人之危铲除一个日本强者。

    都什么时代了，舞刀弄剑能救国？这样人于大局无补。

    其实李易倒是巴不得宫本武藏率领日本人继续在战场上舞刀弄剑。

    后世影视剧里就出现很多大侠，对抗日本侵略者。可是不要说哪场战役，就是哪场战争，哪怕一个县城攻防，这些大侠也起不了什么太大作用。热武器对冷兵器的碾压，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李易暗自摇头：算了，自己杀了宫本武藏反成全他为国捐躯的侠名。让他回去折腾吧，估计在蒙古铁骑面前那剑术再高也没啥鸟用，蒙古骑兵喜欢用弓箭和沉重兵器，哪怕是一根狼牙棒，借着马速砸下来，一把单薄的剑也抵挡不了。

    宫本武藏不知道他这一会儿功夫，已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还忐忑不安坐在那等着李易的裁决。

    算砂几人也忐忑不安。

    李易棋风犀利，没一会儿，吴荣华就满盘七零八落，完全招架不住。

    棋差一招束手束脚，吴荣华棋差得太多，让三子也支应不住，也不愿意着这个罪，主动认输了。然后一脸轻松看过百龄和算砂继续受罪。

    算砂左支右绌，总算在村正妖刀下没崩，可一个角战斗结束，也是外势大损。

    不过算砂不相信李易年纪轻轻，比他几十年苦功更高明，频频硬抗李易的各种邪门招法，结果长考让他大脑开始缺氧。

    后世棋手三十岁以后，就很少拼搏在一线了。

    围棋是脑力激烈对抗体育项目，容不得一点儿疏忽。

    聂卫平当年在围棋擂台赛上，才三十多岁，就经常需要吸氧，这个时代哪有什么氧气瓶？算砂面色逐渐发白，身体摇摇欲坠，亏得宫本武藏一把扶住，才没倒下去。

    李易走过来，也发现算砂神色不对，劝道：“大师不如歇一会儿再下。”

    算砂重新审视了一下盘面，摇头道：“不下了，不下了。心乱了，棋乱了。老僧自二十岁起无敌天下，蝇营狗苟四十年，自觉于棋之一道已经走到巅峰，大有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意。今天和司令下棋，才知道管窥蠡测，夜郎自大了。见笑，见笑。”

    李易道：“棋海无涯，不打开思路不行。大师能摒弃座子，已经为后人打开了思路。只盼大师能再进一步，为后人留下更多东西才好。晚辈能站得高些，也是踩在前辈的肩膀上，占了个便宜。”

    算砂道：“司令您自谦了。”

    李易道：“拳怕少壮，棋也如此。大师也是年岁大了，体力不支。”

    算砂道：“非也。您和过先生年纪虽轻，棋却老辣，老僧佩服得紧。假以时日，过先生也肯定能超过老僧。”

    过百龄慌忙逊谢道：“不敢。”

    算砂道：“老僧余年无多，想带着和司令对弈的棋谱，到上海去，和过先生一起砥砺研究，真正为后人留下一些东西。”

    过百龄高兴道：“那棋友们可有福了。只是我有一个想法：我想把和司令对弈的棋谱公开，让天下人见识司令神鬼莫测的棋路，才能打破中国座子不能动的格局。”

    李易道：“这样最好。取消座子后，还需要几代人摸索招法，必须有宽广开放的胸襟，才能推动棋艺进步。”

    算砂道：“如此就劳烦司令，如果不忙就和老僧几人多下几局，留作我们以后的参考。”

    李易应允了，以后几天，算砂不再以争胜的心态，而是抱着学习的想法，和李易又认真下了九局棋，过百龄等人和算砂群策群力，对抗李易。结果李易让三子还是以胜了七局的优势遥遥领先。

    这十局棋，被过百龄记录下来，陆续发在报纸上。后来又结书出版，书名就叫《晋祠十局》。

    这十局棋都是无座子棋，从此以后近百年，这《晋祠十局》都是棋手们学习研究的名局。

    过百龄还另外出版了李易和过百龄、吴荣华、林符卿等人的对局，起名就叫《学步集》，意思是蹒跚起步，从头开始。

    这两本书，迅速把中国的围棋水平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后来过百龄的上海棋社就扩为棋校，几百年间，一直是学棋圣地。

    算砂去了上海，走之前私下对宫本武藏道：“上海是李易核心重地，想打败李易，就需学习他，学他起家的方法。我的余生都会投入到这个事情上，著书立说，希望对我大和民族能有裨益。你回国去助秀忠一臂之力吧。”

    宫本武藏道：“我不过是一勇之夫，回去也在战场上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也不打算回去。我想到显通寺出家。李易在显通寺多年，我想看看显通寺里面到底有什么奥秘。”

    显通寺本身兼容并蓄，里面本就有其他国家僧人，多个日本僧人不算什么，更何况显通寺出于某种目的，更喜欢外国僧人呢。所以宫本武藏想进显通寺不难。

    算砂理解武藏的想法。两人都想从不同方面，找出救国之路。

    面临这样大变局的时代，已经不是小小日本一国财力能抵抗得了开荒团的。师夷长技以制夷，不是后世魏源一个人的想法，算砂和宫本武藏也有了这样迫切的心思。

    两人在山西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