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章 宗师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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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老百姓都反对规矩，所以走个时代就出现了一部小说《包公案》。

    《包公案》是中国三大公案小说之首，讲述的就是包公坐镇开封府，断的一百个案子。这些案子很离奇，更离奇的是包公就在去世前四年当了一年多的开封府尹，说穿了也就是走个过场。就算明镜高悬，也未必能亲力亲为判几个案子，为什么百姓把他捧起来？

    很简单，老百姓希望破坏规矩，希望有委屈就应该像秦香莲那样，可以到最高法大理寺去状告陈世美。

    来自后世的李易当然知道故事只能是故事，不可能成为现实。后世执行的是两审终审制，古代也一样，不可能出现越过县府省几级告状到最高法的事情。就算你能找到大门，结局也是发回原地审理。

    如果允许越级，那上层会乱成一锅粥，底层会闲得晒太阳。

    一个农村百姓，他一辈子见过的真人最大官，大概也就是个乡长，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机会见到县官。就好像一个普通市长，不是天上掉馅饼，也不可能得到领袖的接见一样。后世很难实现的事，在古代也一样难实现。

    这个叫什么阮成秀的，就算屌丝逆袭，成为了一个分厂副厂长，也不具备觐见李易的资格。这倒不是李易养成了官僚主义，而是看看排队等待接见的人是什么级别就知道，李易哪有精力把手伸到基层？

    不过这是安南女工，属于第一批汉化的归属民，求见他很可能是代表归属民提出心声。至于说什么技术问题，糊弄小孩子都没人信。有这样问题大可以直接去找周长兴已经。李易对旁边侍卫道：“通知这个。。这个叫什么来着？”

    陆绍珩道：“阮成秀。”

    “嗯，阮成秀，让她今天可以过来等，我有时间就见一见她。”李易吩咐道。

    陆绍珩见两个委托任务都圆满完成，很是高兴，连连道谢。李易打趣道：“你尊重外宾情有可原，这个阮成秀已经不是外宾了，算是中国女工，哦，就算分厂副厂长了，也就是个高级女工。是不是长得好看啊？”

    陆绍珩笑道：“真长得好看值得金屋藏娇的，我瞒着司令还来不及，还能主动送上门来落个作风问题？”

    李易挥挥手道：“谅你也不敢，你家嫂子听说那就是河东狮吼，看你家嫂子面上，我得见见这个阮成秀。”

    陆绍珩有些懵：见个女工怎么扯到我媳妇头上了？

    李易大帐很大，被间隔成内外两部分。当哈维走过外帐那些等待的众人面前，不由得挺起胸膛。

    这接见可是一份荣耀。哈维当然知道，就是伽利略，也没资格随时可以觐见这个东方神秘的青年人的。

    不过当哈维见到李易的时候，他感觉不到李易的年轻，只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威压。

    李易没摆架子的习惯，可是每天面对的都是陪着小心请示汇报的人，自然而然就有了上位者的居高临下。这种威压并没有因为李易的热情招呼，让哈维消除紧张，相反更加紧张。

    李易让哈维坐，哈维也只坐了半个板凳，身子前倾。

    李易问道：“听说你治疗过肿瘤？体内肿瘤？这在东方和西方可都很了不起。”

    哈维道：“李司令，我只治疗过女性乳房肿瘤。腹内的肿瘤可没治疗过。”

    李易道：“那也不简单。东方都采用药物保守治疗，一般都是缓解，很难根除。说说你是采用什么方法的？”

    哈维道：“我采用切除法或者血脉阻断法，先后十余例，很惭愧，治愈的不到一半。”

    李易竖起大拇指道：“古德，外遇古德！”

    李易有些激动，这个时代居然就有人想出这两样办法，真是了不起的奇才。而且治愈率一半低吗？哈维觉得低，事实上放后世也不低！激动得他随口蹦出了两句英语。

    哈维可有些吃惊：“司令，现在西方人都在学汉语，没想到您居然会一句英语！”

    李易笑道：“我还会古德拜，古德猫腻呢。如果你用笔写英国语言，日常英语怎么也能看懂一部分。”

    哈维真是肃然起敬。

    这个时代最早走出欧洲的，是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这些国家，英语可不是什么通用语言，正好相反，应该是比较偏门的语言。他在上海一千多个各国欧洲人里面，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也寥寥无几。法语和拉丁语才是交际用语主流。

    敬意归敬意，哈维还是满肚子不相信，试探道：“李司令，我能写一段英语给您看看吗？”

    李易虽然英语成绩不算好，可是后世毕竟他和其他学生一样，把一生最多最好的学习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学英语上，好歹混了个四级。这时也对这个时代的英语和后世有多大区别起了兴趣，随手把桌上的炭笔和纸推给哈维。

    哈维在纸上写了一气儿，递给李易。李易直接翻译成汉语道：“您是东方最大的王？听说您杀人很多，您吃晚餐了吗？”

    这几句话没难度，还真没让李易丢脸。李易发现这个时代的英语居然和后世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丢下纸哈哈大笑道：“哈维医生，我杀了再多的人，也不会用他们做晚餐，你这语言逻辑性太差了。”

    哈维真的震惊了，肃然起立，恭维道：“李司令百忙中还能学习其他国家语言，难怪这世上有天才一说。”

    李易示意哈维坐下道：“我这些杂学比不得你的术业专攻。你能通过结扎动脉血管，阻止向肿瘤提供营养的办法来治疗肿瘤，说明你已经知道了心脏的功能，也知道了血液循环的规律。能知道动脉是输出血液端，静脉是回流。我觉得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发现了！”

    哈维坐在那看李易兴致勃勃的夸奖他，最开始还很得意矜持，后来就严肃起来，再后来就诚惶诚恐，双手哆嗦起来，一不小心，茶杯碰掉地上，李易的账内是木板地面，茶杯当啷一声摔成几块。卫兵“忽”的一下就钻了进来，李易让卫兵清理一下碎杯出去。

    哈维顾不得道歉，激动的问道：“司令，您能确定静脉是回流到心脏的血管？”

    李易点头。

    哈维急问道：“动脉血是怎样进入静脉的呢？”

    这是初中生理卫生知识，后世初中生都知道的东西，当然难不住李易，李易随口道：“心脏把包含养分和氧气的血液输送到全身各个组织，由细小的毛细血管做中介，在动脉和静脉间交换血液。”

    哈维追问道：“怎么能看到。。。看到那个。。。那个什么毛细血管？”

    李易道：“这个简单，现在望远镜和放大镜都有了，你用放大镜看，不就行了？”

    李易的话很轻描淡写，但是听在这个十七世纪最伟大的生理学奠基人、医学专家耳里，却是天雷滚滚。

    中国人有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哈维倒是没打算死，不过他求索多年的迷雾，被人家几句话点拨开，还是让他心里巨震。

    他完全不怀疑李易所说的话，因为李易所说的，正是他猜测出的结果，只是没有依据，不能对外发表。

    他这几年在讲学的时候，提出动脉血提供养分的观点，就已经震惊世人了，这些猜测的东西，自然不适合拿出来公开宣讲。

    现在哈维猜测李易是不是同行？正经工作是当司令，业余爱好是躲屋里解剖尸体？这画面可太诡异了。

    可如果不是这样，李易怎么会比他知道得还多？他和各国医生都交流过，确定自己是站在医学最顶端的人啊。

    哈维毕恭毕敬的站起行礼道：“李司令，您是医学界指路明灯啊！请允许我叫您老师吧！我这些年通读了亚里士多德等许多前人资料，还进行了人体解剖，最终我能确定的就是心脏的功能和动脉的功能，静脉功能我一直在思考，因为缺乏了对您说的毛细血管的认知，根本确定不了静脉血管的回流功能。您一语点醒了我！您就是我的老师！”

    李易愣住了，完全不知所措的愣住了。

    他不知道这些初中生理卫生课讲的东西有多了不起，他更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人体生理学的奠基人，后世的生理卫生知识都是这个人播下的种子发芽长大，开枝散叶。

    不过李易想一想也就明白了他的话有多么惊人。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还停留在“心之官则思”的阶段，认为心脏才是思考的器官。如果李易今天面对的是李汝华这些人，就算这些人是顶级知识分子，一样接受不了他的歪理邪说。

    可他面对的是威廉哈维，这就不一样。哈维恰好正在探索研究这些基础理论，李易这些简单的话语，恰好是他一生研究的结果。

    哈维当然没有对李易提前说出了自己的专利而有所不满，他有的全是满满的崇拜之情，向李易诉苦道：“ 欧洲比起您的上海，是个愚昧的地方。治病都是靠巫术和放血，您看我额头的这块伤疤，就是一次在法国讲这些生理课，被那些愚昧的家伙打的。不是我跑得快，命差点丢掉。我不认为我是错的，我的研究方向，才是治疗人类疾病的正确办法，老师您看呢？”

    “叫我老师？”李易有些尴尬。这就收了个学生？还是本世纪最杰出的医学宗师做学生？李易额头有些见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