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章假的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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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失意，官场得意。这话在足利重光身上应验了。幕府来了命令：任命足利重光做对马岛陆军司令。

    对马岛所有日军军官都快哭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足利重光把自己的军队打光了，现在要祸害大家了？

    足利重光第一次惨败是在港口。

    敌人从陆地来，足利重光作为陆军，就有抵抗敌人，掩护海军的责任。结果他连自己也没保护好，更不要提海军了。

    足利重光第二次惨败在山岭进攻战。

    连自己的炮兵都没带，仓促进攻，导致了折损近千士兵。

    足利重光第三次败得更坑爹。居然拐走几个团的部分野战炮，不仅自己几乎全军覆没，把所有带去的炮兵和护炮队也一起葬送了。

    足利重光是武艺高强不假，可打仗是靠武艺高强就行的吗？

    就这么一个屡战屡败的团长，最终全军覆没都快成光杆司令了，居然还要一步登天，做对马岛几万陆军的司令？

    虽然每个人满肚子不愿意，却没人说反对，毕竟这是幕府将军德川秀忠的命令。

    一屋子的军官冷场了。没有人表示支持或者恭喜足利重光。

    足利重光呆呆的拿着德川秀忠的手谕，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捅的窟窿太大了，本来逃跑回来后，就等着大将军对他的处罚。

    剖腹自杀那是宫本武藏那老家伙干的事。他子孙众多，盘踞高位，一人死可以成全全家。

    足利重光现在连儿子都没有，自己死了就万事皆休。他还有很长的路走呢，他才不想死。

    再说，打仗谁没个胜败，自己以前又不是没打过胜仗，这一次失败的又不是他一个，要他自杀谢罪，门都没有。最多也就是给他个降级处分，再严重他就不干。

    可是哪曾想等来的是好事，使者居然送来德川秀忠手谕，让他做陆军司令。

    这可难心了。升官谁都愿意，可是自己一个连打几次败仗的光杆司令，能服众吗？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足利重光环视其他军官，没一个抬头看他的，更不用表忠心了。

    有这样灰溜溜上任的司令官吗？

    足利重光有些怨恨德川秀忠。这个时候让他做司令，这不是架在火上烤吗？

    可是这怪德川秀忠吗？

    德川秀忠也不知道，才这么两天，足利重光就能把自己家底败光。

    德川秀忠只知道他敢打，哪知道后续故事？要怪只能怪信息不及时。

    足利重光对使者道：“我连战连败，无颜做这司令官。请秀忠将军收回成命，另选贤能。”

    这一次做使者的是德川秀忠近臣森忠政。

    森忠政出生于1570年，时年49岁，世代官宦，底蕴深厚。

    作为德川秀忠的近臣，经常给德川秀忠出谋划策，深受德川秀忠信赖。德川秀忠最近正商量把自己女儿嫁给森忠政的儿子森中广，结成儿女亲家，可见森忠政有多么受信任。

    所以森忠政亲临对马岛，可不仅是作为使者，还有查看前敌真实情况的责任。

    这一次出行很不顺利。刚出发就遭遇狂风暴雨，从江户到海边，他们拼命急赶，走了五天半。一个海峡，不过百里，却走了整整一天，还几次出险。海浪实在太大了。

    森忠政登陆后，立刻调查走访，很快知道了对马岛这几天又发生的一系列战事，他也有些犹豫。

    大将军任命已下，能说收回就收回？这也太儿戏了。

    更何况军中不可一日无帅，现在日军情绪低迷，足利重光是毛躁了些，可起码敢打敢拼，不像那些畏首畏尾的人。

    森忠政于是劝阻道：“胜败兵家常事，足利将军也不要过于自责。大将军既然命令已下，将军还请先就职为好。我马上返回江户，也会把足利将军的请求转告大将军。”

    森忠政的意思就是你足利重光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先代理着司令官，过几天等有更合适的人选，再换掉你。

    足利重光是个粗人，可是也能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马上就更不乐意了。我都不愿意干这个什么司令，你还赶鸭子上架。我做几天没人听话的司令，屁股没坐热乎呢，再让位给别人。我丢这脸干什么？

    足利重光道：“戴罪之人，实在不敢舔居高位。请恕重光不能接受这一任命。”

    森忠政也没辙了。足利重光坚决不就职，怎么办？

    森忠政踌躇一会儿，对大家道：“既然足利将军不愿意就职，那我只好回报大将军。还望各位谨守本分，尽忠职守。”

    森忠政顶着风雨走了，留下了一帮军官大眼瞪小眼。

    什么叫尽忠职守？军人当然要保家卫国，征讨四方。可森忠政偏偏在前面加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谨守本分。

    什么叫本分？不越权不越级，服从命令听指挥叫本分。为幕府征讨四方也是本分。森忠政你这是几个意思？咱们现在是打啊还是等啊？你就不会给个明白话？

    足利重光不管森忠政几个意思，他现在倒是轻松，反正剩几百人了，要进攻也轮不到自己。所以他也不和大家议论，直接回自己军营闭门思过去了。

    就算他再勇猛，再想着复仇，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了。不如老老实实窝着好。

    其他军官凭直觉就知道敌人不好惹。这哪是不好惹，是特么太穷凶极恶了，居然屡次敢以小股部队突袭几万人的军营！

    现在敌人就在镇外不远，饭后溜圈都能遇到。关键是谁去溜这个圈？

    你去？他去？反正我不去！我还等着上面命令呢。

    奇异的局面出现了。

    第五军以九百多人这么一小撮兵力，驻扎在数万大军云集的神木镇外面。硬是一个日本兵也没骚扰他们。

    郑芝龙也不傻。前面出击是为了打掉敌人嚣张气焰，现在是能糊弄一天是一天。几百人还去挑战戒备森严的数万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别说，每天真吃得挺饱。

    李有进听说英雄们爱吃牛肉，每天都送两头牛过来，反正这些牛也不是自家产的。郑芝龙这些人吃得满嘴流油，连带着被俘虏的日本兵也有了骨头啃，都大赞开荒团是仁义之师。

    镇内的日本兵日子不好过。

    几万人军粮被烧掉，筹措调拨粮草可不是一朝一夕。

    恰好黄海进入夏季暴雨季节，风大浪大，对马岛和本州岛之间的海峡也巨浪滔天。

    神木镇粮草供应不上，还有别的办法，那就是从本地征粮。老百姓不同意不要紧，可以抢。

    当地也有数万百姓，从这些人嘴里抠出的粮食一时半会还吃不光。

    只苦了这些百姓，许多人开始饿着肚子。

    渔船出海可以打鱼补充食物，可这风大浪大的，让出海渔船也不敢出。

    渐渐的神木镇怨声载道，百姓和这些军人的冲突一天比一天激烈。成了日本人每天的保留节目。

    郑芝龙留下云天林指挥，自己返回了黑鱼镇。

    郑芝龙和李有进两人顶风冒雨，站在港口，看着苍茫大海犯愁。

    接天风雨，巨浪滔天。这船在海上怎么行动？

    也不知上海那边下雨没有，更不知李胜让回到上海没有。

    就算李胜让回到上海，这样大的风浪也没法运兵出海。

    终于李有进跺跺脚道：“咱们难，日本人比咱们也强不到哪去。还不是一样坐困愁城，被咱堵在神木镇？”

    郑芝龙道：“日本人就一个足利重光够汉子，可他几次和我们作战，都没人配合他。如今他的兵打没了，更让其他人害怕，所以再没人出兵作战了。让咱们几百人钻了空子，堵在家里出不来。就是不知道日本人为什么几天过去了还没出兵。可真是奇了怪了。”

    李有进道：“我在黄浦军校学习的时候，有幸听李司令讲过课。李司令说亚洲最强的敌人就是日本。我当时也觉得对。因为那些倭寇侵略安南的时候，来去如风，凶悍狡猾，真的很难对付。可到了这对马岛，为什么感觉这些日本兵有些不一样呢？难道是咱们遇到了假鬼子？”

    李有进不知道：李易对日本兵的印象来源于后世。那些日本兵有素质有爱国心有武士道精神，哪怕战损过半，战斗的勇气也不减。

    这个时代的倭寇是日本武士集团，为个人利益当然敢战。而且倭寇最猖獗的时候是在数十年前，现在也彻底没落了。先被李胜广来个招安，后被崔秀来个扫荡，整个南海东海黄海，倭寇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侥幸活下来的倭寇都从了良，改行做生意，谁问他，也坚决不承认自己当过什么光荣的倭寇，甚至不承认自己是日本人。现在海上是开荒团的天下，开荒团法律意识淡薄，对日本国民很不友好。

    日本战国时代刚结束。就是结束战国时代，也是三个人走马灯一样，轮流登场完成的。士兵刚归顺织田信长，发现主子换了丰臣秀吉。刚适应了丰臣秀吉的统治，发现又变成德川家康。

    李有进现在遇到的这些日本兵，绝大部分原来根本不是德川幕府的兵，说不定是哪个被灭掉的大名部下。这些人不反抗德川幕府就不错了，说什么狂热的忠君爱国？根本没几个人有这个思想。

    更何况日本还没有经过明治维新，也没经过中日甲午海战，获得中国大量赔款，来办学武装头脑。

    这些日本兵多数是农民子弟，战斗欲望并不高。

    就算日本百年战国时代，成建制投降也常见，决战到底的凤毛麟角。

    李易高估了这个时代日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