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章江湖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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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易感觉人们有些冷血，怎么一个女人挨打，都无动于衷呢？见义勇为呢？路见不平一声吼呢？不过他也过了冒失的阶段，觉得还是先弄明白再说。

    两个保安按着那女人双肩，那个打人的保安抡着棍子边打边大声报数：“一，二，三。。。。。。”，数到十才停住手，两个保安也放开那女人。那个女人爬了起来，连道“不敢了，不敢了”，撒腿跑了出去。

    李易笑了，挨了10棍子还能跑，证明几个保安肯定没真打。不然这些皮包骨的瘦女人，不要说十棍子，两棍子下去可能都残废了。

    王蹇看明白了李易的疑惑，他也有些搞不清楚，没法向李易解释。就走过去问道：“几位小兄弟，这个女人可是犯了什么错？”

    打人的保安见王蹇官气十足，后面还有许多随从，不敢怠慢。耐心解释道：“这个女人不听话。下船的地方就有牌子写着不许随地大小便。咱们怕他们不识字，还有专人喊话告诉他们必须去厕所，不守规矩的打十棍子。吃饭的时候，又再次千叮咛万嘱咐。厕所就在那边不远，可这个女人不去厕所，在菜棚后边蹲下就尿，伤风败俗，不讲卫生。所以按规矩打了10棍子。这要是男人，就扒下裤子狠打了。”

    那女人并没跑远，也是个泼辣的。听了保安的话不服气，喊道：“厕所俺排不上号，人有三急，实在憋不住了。就偷偷躲在灶台后撒一泼，俺还没怪你们几个大男人偷看呢。便宜你们几个小子了。”

    打人的保安骂道：“呸！大姐你还好意思说？瞧你多久没洗澡了？偷看你和看泥坨有啥区别？”

    那女人骂道：“呸你！就是你，没等俺提上裤子就过去抓住俺，流氓！”

    那保安真有些生气：“你这是知错不改，看来还是先再挨棍子。”

    那女人无赖道：“再打你还不是舍不得打俺，一看你就是色样。这么大点儿不学好，还学人家怜香惜玉呢。”

    那保安怒道：“我靠，你还得便宜卖乖，我再给你一棍子让你疼上两天长记性。”说着就往前走。

    那女人“噌”的跑到杜美美身后躲了，嚷道：“杜师长给俺做主，他欺侮女人。”

    看这两人斗嘴，李易不由得笑了。

    看来这女人最近没饿着，精神头着实不错，能斗嘴还动作麻利，不再是运河岸上那样死气沉沉的人了。东北需要的就是这样女人。大家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好，都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各族杂居的北方，需要的就是不怕风吹雨淋，生命力顽强的野麻雀。

    杜美美对这女人道：“你还认我是师长？你都把我脸丢净了！人家惩罚你惩罚得对，我保护你什么？快去道个歉，别耍嘴皮子。”

    那女人道：“杜师长您评评理：您也是女人，您看看他们那女厕所盖得和男厕所一样大。男人站那拽出来就方便，俺们是要脱裤子蹲下去，多耽误时候。您看看女厕所外排的长队。”

    李易向厕所那边看去，果然许多女人在排队。就对王蹇道：“女厕所应该比男厕所多砌几个，不能让她们排长队。”

    王蹇道：“这个女人嘴贼，说得不对。您看看，女厕所比男厕所大两倍呢，哪个地方都一样，咱们是有准备的。”

    李易仔细看一下，果然不假。不由得点头。看来王蹇这些人是做实事的。后世东北景区也好，高速休息区也好，几乎没谁想到这一点，男女平等，厕所一样多。

    结果就是虽然是文明社会，每到旅游人多的时候，屋后树后，到处是蹲下就尿的女人，也顾不得文明了。可见官僚作风有多强。虽然被逼无奈，有些地方弄些临时女厕所，还是满足不了需要。李易就曾经在著名的大连星海广场差点在厕所外憋尿了。因为那个厕所被女人占领了，半个小时都轮不到男人进去。最终无法，还是去了旁边宾馆方便。

    后世东北经济的滞后，虽然有诸多其他原因，可官员人浮于事绝对是主因。可是李易也曾有机会和高级官员聊天，这些人又都有苦衷：那就是底层官员和公务员，工资低得超乎想象。这样低的工资，要求这些人做什么动力都不足。

    这一世李易不想落进这样恶性循环，辽东的所有官员，工资都是和上海看齐。这让王蹇这些官员做起事来确实有主人公精神，这厕所就能提前想到女厕多盖一倍，就是一个例证。

    看李易虽然在点头，王蹇还是做自我检讨：“我们还是准备不足。厕所我马上安排人盖。”

    王蹇又对几个保安低声道：“你们打也要以吓唬为主，别打得她们走不动路，咱们都麻烦。”

    这个保安看杜美美这个移民师师长都跟在王蹇和李易后边，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是大官，连忙点头道：“您说的是，咱们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让她们长记性，没真打。”

    王蹇挥挥手，让几个保安去了。转头对李易道：“司令您还记得，您曾经硬性要求辽东的移民必须家家有厕所吗？您这一句话，可让辽东增加不少开支，咱们政府还出钱盖了许多公共厕所。尤其这一次，驿路边的公厕是彻底够用了。”

    李易道：“你们做得确实很好，厕所是小结，折射的是地区整体素质，马虎不得。”

    李易后世听长辈讲过，当年闯关东的人，多数人家没有盖厕所的习惯，都是屋后随便方便一下，无论男女老幼都如此。反正关东地广人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嘛。就当给土地施肥了。

    至于什么偷窥，用得着嘛，谁愿意看谁看，反正女人一个比一个泼辣。和男人开玩笑的时候，几个女人合伙按倒男人扒裤子不稀奇。

    李易后世赶上了厕所革命。他非常赞同厕所也是有文化属性的。一个厕所脏乱差的地方，别的方面就算好也是表面文章，更不要说没有厕所的地方了。

    其实许多移民辽东的人觉得房子都没有，才盖个窝棚住，厕所就算只修个围墙，也是浪费体力，犯不着吧？

    可是李易把厕所当做硬性指标，无论地方官还是组织移民的人，哪个敢当小事来办？

    所以辽东的移民，几乎家家有厕所，哪怕砌个土围子，或者用秫秸夹个帐子，也要弄出个厕所来。

    这一次李易跟随灾民，沿着运河走了一趟，这条路脏乱差就别提了。路边当然没厕所，每个人多走一步路都费劲，也不会去找什么厕所，哪怕青春少女，也都大庭广众下，随便在路边方便。亏得当时春寒料峭，不然引发的疫病肯定不能避免。

    当然，这些移民中，非礼这样事几乎不存在。

    倒不是说大庭广众限制了非礼的行为，而是饱暖思淫欲。这些人都饿得眼睛发蓝，随时可能倒地毙命，谁精神病发作，还能想着男女那点事？

    太史公的《史记》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辽东这两年粮食丰收，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了。不仅个人家厕所普及了，公共厕所也兴建起来。

    借着这次移民，这条贯通南北的大路两侧，从营口起就修建了许多厕所。

    这些移民从下船开始，就被再三叮嘱，不许随地大小便，要去厕所方便，不然要被打。可是不耽误每天都能抓到不听话的。

    对这些一无所有的百姓罚款是不可能的，所以辽东就出台了地方规定：随地大小便，重责10棍。

    李易对这个处罚有些腹诽：这棍子轻重在人掌握，肯定会有问题。真重打10棍，骨断筋折，终生残废都有可能，这个标准可不好掌握。不过火烧眉毛，且顾眼前吧。

    现在是夏天，李易可太明白如果到处是粪便，肯定会引发各种疫情。这个时候实施苛刑峻法，也情有可原。

    千万移民是个大工程，就算后世有现代化的设施，有现代化的医疗手段，还会有中暑、肠炎等各种疾病。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病了就是靠身体硬抗。抗得过就活，抗不过就死。哪里有什么医药提供保护？李易估计这十棍子的惩戒，好处大了。不知道可以救多少人性命。

    杜美美还是要走了。

    她的民九师是昨天早晨开始登陆的，到今天中午已经全数登陆完毕，十万人的队伍，先头部队可能都在百八十里外了。

    午饭李易是陪着杜美美吃的。杜美美把披风铺展开，两人就坐在披风上，对着港口，一人一大块锅巴，“咯嘣咯嘣”嚼着。

    天湛蓝，海湛蓝，船只络绎不绝的进港，黑压压的移民涌上岸。每天一样的情景，虽然悲壮，却充满了希望。

    与这情景不和谐的，是港口边远离众人坐着的一个美丽的女子和坚毅的青年。

    李易看着杜美美罩头的绢帕满是尘土，细嫩的脸上，也有了风霜痕迹。再想起以后，她就要在松花江边住下，冬天是零下几十度，北风卷着白毛雪的恶劣气候。还要承担练兵安民的职责，不由得有些感触，对杜美美道：“辛苦你了！”

    杜美美咬下一块儿锅巴，慢慢嚼着，脸色淡然：“江湖儿女，有什么辛苦的。小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你不用操心咱们这些人，真锦衣玉食的，能闯江湖？哪个江湖人都有一肚子苦水，这些人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