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残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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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滴水声，阿原又一次在灵泉旁醒来，只觉神台清明，浑身舒爽，抬头仰望那一线天光，仿佛星辰万物尽入眼中。

    虽然“搜魂术”之类的念头让阿原有过一丝动摇，但在磅礴大道面前，一丁点疑虑不过是一片浪花，转瞬就湮没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中。

    阿原以往虽然也“一心向道”，也常把大道什么的挂在嘴边，却从未真正理解大道为何。所谓求道问道，在他心目中等同于修炼仙法。

    而这一刻他才明白，真正的求道仿佛一稚子在永黯无边的宇宙中游荡，不停探索、不停思考，直至有一天领悟、构想出一套能完全解释宇宙万物运转的理念，方名为“悟道”。

    “悟道”或许并不难，人心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但亘古至今，亿万求道人中，也只有极少数能将一点火花推衍成包罗万象的道法。

    但那还不够，一门道法再磅礴浩大，与天地相较仍细如一缕青丝。唯有兼具大智慧、大勇气与大毅力的圣者，方能将所创的道法理念与天地万物一一印证，最终融会贯通，无所不包。

    是以万古之下，“证道者”或许只有寥寥八人，其余修道者，最多不过是承前人之慧，“求道“、“得道”而已。

    胸中回荡的这些感悟，悄然化解了阿原心中莫名的躁动与不甘——听风怜说他“没什么事急着要做”，阿原无从反驳，但内心中总觉有些不甘，像是什么东西被戳中了一样。

    而翻开那一页黑书，终于让他看清了一直向往的“大道”通向何方。证道也好，得道也罢，不管此生此世能走到哪一步，他总归有了真正想做之事，总归要比雨烟萝的复国之志更宏大百倍千倍才是……

    …………

    这等宏图壮志之前，那一点点善恶正邪之辨显得何其渺小。

    洞察天地之秘、掌控万物法则——那绝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什么帝王霸主之类狭隘的控制欲，而是真正包容一切的超然之心。就如天地从不论善恶，真正的大道亦没有善恶之分。

    魂门的萃魂之术，目的绝不是“搜魂夺魄”，而是认知万物、探求真知的手段。

    退一步讲，正如阿郎前辈所说，善恶之分并不在道法，而在于内心。只要自己内心不为恶事，不滥用法术，搜魂术也未必不可用于正道。

    可阿原虽然心里迈过了这个坎，可萃魂术却不像其它法术一样可以在梦境之中信手拈来。萃魂之术，如引线抽丝，却无手无脚。唯有炼魂有成，先将自身魂魄凝练如丝，如触角一般探出，与万物魂丝交缠搅动，方可一观魂印之妙。

    可梦境之中，魂魄之术反而施展不开。许是因为梦境本就是深藏于魂魄深处的虚境，自然再无万物魂魄，阿原运转魂术总跟梦游一般毫无效果，虽可感悟却无从修炼。

    在灵泉旁醒来之后，阿原终于慢慢找到了一点窍门——化魂抽丝，与甲木真气的掌控方式颇有几分相像，只是急剧消耗的心神魂力让人根本无法像修炼甲木真气那般轻松淡然。

    以阿原浅薄生疏的魂门修为，仅凭梦境中一番感悟就想一下子运转起魂门的核心之术，实在太过勉强。可野路子出身的阿原心中只有痴念，根本不知何为畏惧，仗着频繁出入赌石坊换来的大量素魂，不惜动摇魂魄根本，也要一试究竟。

    终于，阿原忍耐着炸裂般的头疼，历尽辛苦终于将魂魄之丝探入手中的魂石之中——些许混沌的影像，并不能带给他半点感悟，唯余一丝冰凉、苍老的孤寂之感回荡在心中……

    那一刻，阿原终于无以为继，仿佛筋疲力尽地栽倒在泥水里。只能长叹一声，咬牙忍着头疼缓缓收束魂魄，一边拿起古剑，想收取束魂恢复一下。

    可就在这时，古剑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激荡，仿佛一阵狂风吹得阿原魂魄摇曳。

    飘荡的魂魄之丝，霎时为古剑所牵引，与一个沉寂已久的残魂生出共鸣。

    那一刹那，阿原亦仿佛听到一声声嘶吼，如同囚笼之中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怒号。他瞬间想到了，那古剑之中怒号的，正是大河之下、蛟龙尸身中搜得的那个不散冤魂。

    惨死在军船之上，尸身落入河中为蛟龙所吞，唯有一缕残魂承载着满腹的怨怒，却始终无人述说，困在古剑生门之中不入轮回。

    人生为万灵之长，魂魄本强。饱含怨念的亡魂甚至能一时挣脱天地法则束缚，久久徘徊于人间不散，乃成怨魂。

    虽然有古剑震慑，那残魂纵有万般恶念也难成怨魂，但蓄积的述说之意，只需萃魂术稍微引拨，便纠缠上阿原的魂魄，两相融合在了一起……

    它，终于等到了述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