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九章 人都喜欢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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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承畴此时的心情很轻松。



    甚至连一丝欣喜都没有。



    在他看来,这个胜利是可以预料的、应该的。



    没有什么可能拿来炫耀的。



    就象一头大象,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理所应当。



    甚至他还对这支明军的主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吴争,有了那么一丝欣赏。



    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欣赏。



    就象猫对爪下那只垂死小老鼠的欣赏,真可爱、真顽强、真有意思!但无济于事!



    在听闻绍兴府出了个吴争,三战三捷,甚至连豫亲王多铎都在他的手下吃了大亏,洪承畴当时有些动容,甚至有所警惕。



    但在听闻吴争只有十八岁时,洪承畴就释然了。



    在洪承畴看来,才能是需要时间积累的,就象他自己,也是靠阅历的积累,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任何先天的都是不可靠的。



    天赋这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只有靠经验和阅历地累积,那才是真正可靠的。



    而多铎恐怕是一时大意、骄狂,才不慎着了吴争的道。



    哪怕多铎在洪承畴眼中是个对手,也不妨碍他对多铎能力的推崇。



    洪承畴在走神,他有资格走神。



    因为,最多一个时辰,赶在天色全黑之前,清军就能击溃这支明军。



    洪承畴希望吴争能逃。



    他甚至在心里发誓,绝不派军队去追击。



    不是他突发慈悲,是因为洪承畴心中有个愿望,他希望残明别灭亡得太快,再给他一点时间,他需要足够的功勋,去顺天府那个朝堂上站得更稳。



    ……。



    吴争的耳边不断地响起明军士兵的哀号。



    每一声哀号,都表示一条生命的终结。



    在这个血肉磨坊中,任何人负伤倒地,都无法幸存。



    就算运气好,没有被敌人补刀,也会被不知敌我的脚踩踏至死。



    可以想象,双方近五六万人,拥挤在南边三分之一的城池街道搏杀,这是一种怎样的拥挤。



    每一刀挥出,都不会落空,或者听到轻脆的金属声,那是被格挡了,要么就是“噗”地沉闷声,那是刀入人体的声音。



    到最稠密处,双方士兵甚至不能挥刀,因为每一刀挥出,先伤的是自己人。



    士兵只能采取妥协的办法,拿刀从腰间向前捅。



    不用使力,只要对准方向,后面的人群会带动你向前顶去。



    而往往,在捅穿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捅穿了你。



    然后二人双双倒下,死去。



    在意识消失之前,双方甚至能看清楚对方的脸,深深地,烙印在睁大的瞳孔里。



    战争,就是这么残忍。



    残忍到让自己变成野兽,拼命地杀死对方,杀死更多的人,而心里没有一丝愧疚。



    吴争也在杀人,他是杀人的好手。



    虽然没有池二憨出刀快,没有宋安射箭准。



    但吴争比池二憨灵活,比宋安力气大。



    这个比法有些无赖,就象与和尚比谁头发多。



    但如果将这两点结合在一个人身上,就能想象些吴争的身手。



    半个时辰之间,死在这小子手上的不下十七人了。一直跟随、掩护着吴争右翼的钱肃典默默地替吴争记着数。



    倒不是吴争需要这份军功,也不是钱肃典吃饱了撑的。



    是钱肃典确实被吴争杀人的刀法所吸引。



    吴争的出刀就象是专门为杀人而练的一般。



    快、准而带着一丝诡异。



    在这种拥挤的场面中,吴争的长刀依旧挥舞得如行云流水。



    钱肃典相信,如果地方再大些,再宽敞些,吴争所杀的人数,将会再多上五成。



    在这一刻,钱肃典心中除了佩服之外,还有些……可惜。



    可惜啊,这样的人……不该就这么死了。



    但老天不会理会弱者的乞求。



    它听不到,也不想听到。



    这一刻,所有明军,包括吴争等人在内,就是弱者。



    五路突进的人马,能坚持着的只有最西侧的钱翘恭部、最中间的夏完淳部,就是吴争增援的这一路,其余三路都已经力不从心,渐渐往后退却。



    这便是全军崩溃的预兆。



    任何一路的后退,都会让没有后退的,陷入重围,何况是三路。



    满身是血的夏完淳竭力地嘶吼道:“吴大人……吴争,退啊!留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送死……啊!”



    分心的一瞬间,夏完淳的左臂被捅穿,夏完淳“啊”出一声的同时,奋力捅穿了对方的肚子,然后一脚踹翻对方,强带出的刀尖,令夏完淳再一次“啊”出声来。



    吴争奋力冲向夏完淳,身边的亲卫,以自己的身体为吴争挡住了从两侧捅来的刀。



    生生挤近夏完淳,吴争背靠着夏完淳,喘着气道:“真不好意思,你本该还能再活上一年的。”



    夏完淳正被左臂的伤痛所扰,听不明白吴争在说什么,大声道:“你说什么……吴争,你就是个蠢货,这下好了,谁都出不去了。”



    二人看不见对方的脸,也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



    可从对方抖动的背脊,都能感受到对方在笑。



    笑,是一种止痛良方,也是一种最好的调剂工具,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忘记恐惧、焦虑,从而有更多的力气、速度挥刀。



    挥刀,只为杀人!



    钱肃典已经挤不进去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亲侄,准侄女婿就这么陷入重围。



    他发疯似的在挥刀,杀人。



    这个时候,只要参战的任何一个明军士兵,都知道败亡是肯定的了。



    他们不想退、不甘心退,也不敢退。



    人挤人的环境中,谁退那就必死无疑。



    既然退就是立死,不如抵抗还能多活一会。



    就是在这种心态下,五路明军竟然没有一路崩溃,虽然在后退,但依旧在坚持。



    洪承畴怎么也想不到,都已经煮熟的鸭子,会飞!



    天色已经开始黑了。



    明军的败象已露。



    让洪承畴意外的是,明军那个小年青主将,竟不逃,反而冲进来送死。



    这让洪承畴对吴争的欣赏又多了一点。



    这与立场无关,只与人性有关。



    人嘛,都欣赏笨点的人,太聪明的没有人喜欢。



    因为比自己笨的人,对自己构不成威胁,而比自己聪明的人,会本能地生出戒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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