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文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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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道天下无主,有德者居之。然,以襄之见,狗屁!”冒襄面不改色地大声说道,“天下无主,有能者居之,方为正理!”



    “何解?”



    “能,非才能,实力也!观天下之势,北方清廷如同蛇吞象,如果有十年亦或者二十年容它缓缓图之,或真可一统天下,但王爷数年间从江南崛起,已经断了清廷南下的可能,永历朝晋王北上,更是断了清廷西进之路,经王爷江北一战,清廷颓势已现,收缩自保已是不可逆转之势,北伐功成,仅是时间早晚罢了……。”



    “如今天下,就如汉末群雄争霸,三足鼎立之局,王爷在东,延平郡王在南,永历朝在西……如果早几百年,臣必定会认为日后天下共主,会出现在西南……。”



    “哦……为何?”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川蜀地利得天独厚,相较于各方而言,如同化外之国。”



    “继续讲。”吴争不置可否。



    “可今时不同往日,王爷的北伐军火器犀利、势若雷霆,再无须顾忌坚城厚墙,加上经济东移,朝廷岁赋沿海占了六成……加上天下人才,江南占据七成,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只要王爷愿意,定可成就不世伟业。”



    “按你说的天时地利人和,南面延平郡王也符合,为何说本王就可成就伟业?”



    “延平郡王出身卑贱……。”



    “本王出身一样不高贵。”



    “不。”冒襄断然道,“王爷高贵!”



    吴争忍不住睁开眼睛,疑惑地问道:“本王为何自己不知道?”



    冒襄一本正经地道:“虽说坊间谣传王爷是惠宗后嗣,王爷却并未借此以宗亲自居,已为天下人赞赏、认同,更可贵的是,王爷先人,数代尽心守护惠宗后人,忠义之心,唯天可表……王爷乃忠义之后,天下谁人敢说王爷出身不高贵?”



    吴争瞠目结舌,自己的出身,竟还能这般解读?



    这读书人的嘴,太能了。



    冒襄道:“永历虽有大义在身,可强臣弱君,手中并无一丝可与王爷逐鹿的本钱……。”



    “本王想问,义兴朝已有天子,你,是在劝孤篡位自立吗?”吴争冷冷地问道。



    冒襄丝毫不为吴争声调中的冷所动,他坦然道:“王爷想来比臣更清楚,义兴朝天子,处境怕是与永历并无二致。”



    “你说得对。”吴争竟点点头道,“不过正如你所言,只要本王愿意,定可成就不世伟业……可本王想问的是,孤不愿意呢?”



    这下冒襄惊愕起来,这世道还有不愿意君临天下之人?



    “你说你未醉,本王给你说话的权力,但既然不是醉话,你在本王面前所说的一切,将是你获罪的理由,因为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在酒肆可以狂言时政的白衣读书人。”吴争淡淡说道,“不教而诛是为虐,孤问你三个问题。”



    冒襄额头有汗珠子落下。



    “义兴朝天子再弱,也有不少忠于宗室之人,一旦本王废君自立,义兴朝必起内乱,到时内战一起,无力北伐,孤岂不成了民族罪人?何解?此为其一。”



    “永历朝远在西隅,相较于大西军三十余万人而言,孤的北伐军才二十万,一旦孤篡位自立,永历帝自然不甘雌伏,必起兵讨伐,到时孤便是两面受敌。何解?此为其二。”



    “南海延平郡王郑森,名份上隶属永历,虽说历来听调不听宣,但出于本王水师在海上对郑家水师的威胁,一旦孤废君自立,其必与永历帝站在一起,孤便要面对三面受敌。何解?”



    冒襄汗如雨下,可他依旧梗着脖子道:“永历晋王送女至杭州府,殿下与晋王联姻,可分解西路之患……。”



    吴争哂然道:“将军国大事系于与一个女子联姻的身上,何其荒唐?对于掌控三十万大军的晋王而言,他会为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改变他的立场吗……孤高看你了,冒襄!”



    这一声“……孤高看你了,冒襄”让在场人都心惊胆寒起来。



    任何一次“劝进”如果不成功,那么“劝进”者受到反噬的概率非常大,轻则黜落前程尽丧,重则死!



    因为“被劝进”者需要对外、对皇帝有交待,证明自己无异心,只是“奸倿”在作祟,“奸倿”理该诛杀,发平君愤。



    李颙自然知道这一点,在为冒襄捏一把汗的同时,将恳求的目光投向马士英,他自知在吴争心中的份量不够,不足以救助冒襄。



    马士英自然清楚李颙投来目光中的意思,但马士英清楚吴争的性情,这个时候,恐怕别人说什么,吴争都听不进去了。



    马士英与李颙凤阳府一行,二人之间几乎有了心照不宣的交情。



    所以,马士英急中生智,突然插嘴道:“臣已醉,不敢再叨扰王爷,请王爷允准臣退下歇息,臣酒醒之后,再来领罪。”



    李颙听闻先是一愣,而后突然会意过来,也连忙重复了马士英的话,请求退下歇息。



    他们的话中之意有二,一是向吴争说明,我什么都没听见。二是向吴争说明,我也不想再听见。



    许多事,没有听见,就等于没有发生。



    口说无凭,不见于白纸黑词,怎么说,都不为过,更不要说罪。



    马士英本就是此中高手,心眼忒多。



    李颙后生可谓,如同长江后浪推前浪。



    吴争脸色不动,缓缓吐出一字,“准。”



    二人心中窃喜,正后退时,却听吴争道:“且慢。”



    马士英、李颙低着头目光轻轻一碰,大骇,以为吴争改变主意了。



    “把他带出去。”



    二人抬头见吴争的手指,正指向桌下鼾声依旧的鲁进财,心头一阵苦笑。



    马士英年已花甲、李颙虽年轻,却是个读书人,要抬动一个五大三粗的鲁进财,得多艰难?



    何况是个醉得一塌糊涂的鲁进财。



    不过二人心里很清楚,吴争怎会不知道二人抬动鲁进财的艰难,既然令他们抬出,那就得抬,恐怕这就是吴争给他们的惩诫。



    这让他们知道,王爷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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