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5

    关了淋浴，扯了条浴巾简单擦了下，苏亦然走出了浴室。他走得很慢，冰冷的水一点没让他冷下来，身体里似藏着一股热源。他不知那是什么，小时候被雷劈那次以后，他便常常感觉到那股灼热。以前常常感觉到都不知那股灼热是什么了，现在很少感觉到了，便更不关心那是什么了。

    随后的一天里，尴尬弥漫着整栋别墅，如果地上有个耗子洞，又足够人钻进去，郑晓渝相信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钻进去。她明明很想离开这栋别墅，一刻都不想待下去，却不知为何每次走到门边时，双腿止住了不说，心还砰砰直跳：走出了这高大漂亮的门，她的人生，便真的与苏先生毫无交集了。

    她想留下来，哪怕伤痕累累，她都想留下来，只为每天多看一眼苏先生。她从小喜欢狗血韩剧，无数次想过某一天会遇上一个男人，那男人帅得一塌糊涂，让她一见钟情爱的死去活来，却从未想过，这样狗血的剧情会上演地如此之快，在她人生最悲惨的十七岁，她遇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几天以后，苏先生终于要赶她走了。他对她说，"郑小姐，难道你不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始终不太好吗？”，赶她走都那么直接，那么高冷。

    她失落了一个下午，并不只是因他赶她走，还因她偶然发现，那个帅气的姐姐赔给她的钱，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难道是苏先生不想她走，故意把她的钱藏起来了？郑晓渝傻傻地想，却又嘲笑自己太花痴，苏先生怎会不想她走。

    其实她不知道，他真不想她走，却又害怕他会伤害她，不得不赶走她。

    "苏先生，这两天打扰您了，真不好意思。”郑晓渝很有礼貌地道别，苏先生没一丝挽留的意思，"无妨！”。他面无表情，语气一贯地冷淡，只这两字，却深深伤害了郑晓渝。

    原来她在这里，对他来说，不过是"无妨！”

    她双腿僵住了，嗓子有些哑了，欲哭却无泪。她想走却迈不动步子，只能回头冲苏先生装可怜，"苏先生，可以跟您借点钱吗？”这几天在苏先生这里生活得太安逸了，她不想一出门便流落街头，或是到餐馆替人洗碗。

    面对女孩这样的画风突变，苏亦然显然有些懵了，他愣了愣，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那么美好，之前没仔细观察过，原来苏先生笑起来都那么好看啊。

    郑晓渝皱起了眉，心里嘀咕着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犯花痴啊。

    苏亦然看到了她的花痴状，敛了笑容恢复冰山冷面，"呵呵，真是好笑。”他不懈地撇了她一眼，"小姐，你问我借钱，我们很熟吗？”

    除了害怕她的天真让他爱上她，伤害她再次触动自己心里的伤，苏亦然想不到其他赶她走的理由。这个女孩全身都是地摊货，穷酸的模样和骨子里的傻气，总会让他想起小时候流落街头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不是和这个女孩一样，很希望得到帮助吗？现在有能力帮助别人了，他怎么变得这样无情？难道仅仅因这个女孩触犯了他的大忌，和抛弃他的小舒太像了？

    除此之外，苏亦然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不是很熟，但……”郑晓渝顿了顿，胡扯起来，"但先生，我的行李……我的行李是在帮你抢回包的时候，被人乘火……”

    "是吗，做了好事便要回报？”苏亦然冷笑着打断她："这便是你们90后的价值观？”

    苏亦然恼火，并不是因他说的这样。"做了好事的人一定要有好报，小姝妹妹一定会平平安安。”一个人的时候，苏亦然常常在心里这样祈祷。又怎会否定做了好事要回报这种价值观？

    苏亦然始终放不下小姝妹妹，这是他爱上并始终放不下"小舒”温舒雅的一个主要原因。苏亦然是个孤儿，出生地和出生日期不详，经纪人发掘他时，只知他十六七岁，在云南长大，高大帅气极具舞蹈表演天赋。

    其实不是苏亦然不愿说，而是他也不知自己父母是谁、生在那里生日几何。他三岁前的记忆，只是一个很可怕的夜晚。那一晚电闪雷鸣，外面枪声惨叫声不断，他不敢出来。等安静了一些，他跑了出了出来，只看见一地的血，他吓得跑了出去，然后被一道闪电击中。

    醒来便在孤儿院了，唯一记得清楚一点的，只有他的名字。那个时候，他叫苏榆。

    懂点人事后，小苏榆无数次向孤儿院阿姨打听身世未果。她们说话遮遮掩掩，好像真不知道，又好像知道故意瞒着他。

    十三岁那年，一对没孩子的富商夫妇对小苏榆一见如故，硬是要收养这个大孩子。"他长得好看吧！”孤儿院的阿姨和同龄的孩子们大多这样想。

    小苏榆肤白肉嫩，黑黑的眼睛不是太大，却很明亮。俊朗的外表与不合群的沉默寡言，都让他看起来与众不同。有人说，他像是童话里的王子，是来孤儿院拯救灰姑娘的。也有人说，他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来孤儿院是死了双亲。

    这不是废话吗，双亲不死能来孤儿院？小苏榆常在心里冷笑。

    "阿姨，我不去给别人做儿子，我那都不想去，只想在这里。”

    "苏苏啊，为什么呢，有家不好吗？苏先生和苏夫人都很喜欢你……”

    "阿姨，我有父母，我的父母会来接我的，我要在这里等他们。”

    "苏苏啊，如果你的父母还健在，那么多年了，怎么不来找你？”

    "阿姨……”，小苏榆不知说什么，他从小便等着父母来找自己，从三岁等到了五岁，从五岁等到了十岁，等到了这一年的十三岁。他等不了了，即便收养他的人一样姓苏他用不着改姓，他都不想认个陌生男人做父亲，更别说认个陌生女人做他还模糊记得的母亲了。

    小苏榆跑了。一个十三岁的男孩没带一分钱，从省会昆明跑到了边城昭通。怎么活下来的？小苏榆都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