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第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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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鸣快步走过去，扶起了依着墙靠坐的玄昊。

    钟鸣皱着眉毛，想问玄昊的情况，他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又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钟鸣仔细的用神识查看了玄昊如今的身体，但是神识探测传送回来的结果就是玄昊的身体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甚至健康的不能再健康。钟鸣就没有办法理解了，玄昊如今的模样像极了成曾经神识受损的自己，然而他如今刚刚才休养好的神识难道又一次被侵蚀了？

    “放松。”钟鸣目光陡然凝重，他虽然可以直接进入到玄昊的识海里，但是出于对玄昊的尊重，他需要经过玄昊的授意。

    玄昊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唇色苍白，整个人都像是脱水了一样，看起来格外的脆弱又无力，但是他依旧能够调动自己的思维去理解玄昊的意思。他知道钟鸣想要检查识海，点了点头，苍白着脸倚在了身后的墙上，后脑勺紧紧的贴着墙，闭上了双眼，双睫长又浓密的阴影投在了玄昊的脸上，拉出浓密的影子，给玄昊此刻更添了几分脆弱。

    钟鸣检查完玄昊的识海，确认了没有问题之后才退出来。

    钟鸣看玄昊如今的模样，便也不敢多问，于是就静静的陪他一起坐在了地上。

    现在的地面上格外的平坦，那些碎石头早就在之前的那次阵法被破的时候全都灰飞烟灭了，地上现在剩下的只有几个零星的墙皮灰。

    等到玄昊终于缓过来劲儿，钟鸣才把放空的目光转移到玄昊的脸上。玄昊这会微微涣散的双眸看起来跟往常十分的不同，往常的他神采奕奕，或邪肆或温柔，无时无刻都散发着少年人独特的魅力，然而如今他却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眸中沉寂的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暮气沉沉的呆愣着看向前方。

    钟鸣看着这样的玄昊，好半晌都没有什么举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这样一个从未见过的，明明年少轻狂却仿佛已经历尽了千帆的少年人。他现在给钟鸣的感觉，就像是已经心死如灰一样，仿佛能一坐就坐到地老天荒。

    玄昊就这样看着，钟鸣就坐在玄昊的边上看着，他现在好像陷入了一种困境里，钟鸣猜测可能是因为玄昊之前的经历。

    如果钟鸣没有料错，玄昊如今若是还存在死结，那就一定就是玄昊的之前一部分记忆了。钟鸣在之前的时候就想到过，这座城市中看起来那么的危险重重，玄昊的心魔就是如此的显而易见，很容易就被人趁虚而入，所以钟鸣才让玄昊原地休息，然而如今钟鸣跟玄昊尽管事事提防，但是仍然被这座吃人的城池钻了空子，玄昊依旧受到了不轻的伤害。

    不出钟鸣所料，玄昊看起来像受到了极其强大的精神冲击，这件事确实是跟钟鸣之前看到的那段轰轰烈烈，凄惨壮烈的往事有直接的关系。

    有很多人说，战争是最残酷的东西。有很多人经历了战争，战争过后，人们只会记住那些长眠于地下的壮士，反而会遗忘战争之后幸存的人。幸存的人，经过了战争的洗礼 大多数人都是会有心理创伤，并且终生无法治愈的。这些暗伤会跟随幸存者一辈子，直到幸存者入土为安时都会被留下那战争留下的伤害的痕迹。

    玄昊现在就像是那些幸存的人，他的心里留下的是全族献祭，以守卫神界边疆安宁的悲凉，还有他两次惨死的惨痛经历。

    其实钟鸣不说，玄昊不想，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些日子里具体的细节，然而回忆总是会让人变得大相径庭，玄昊越觉得自己已经忘了，其实却是记得越深刻。

    人们总说，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然而时间的效用对于玄昊和钟鸣来说，大抵是不同的。时间对于钟鸣来说，只能是催促他成长，催发他复仇火焰的催化剂。而时间对于玄昊来说，就像是安眠药，本来以为自己非常强大，可以挺过去，就像吃了一颗药，足够睡过去，然而醒来该难受还是难受，脱离了安眠药依旧无法睡觉，玄昊这是想起来依旧难过，依旧感觉到无比的悲凉和惨烈。他的心如今感觉都像是被什么人攥在了手心里捏紧了一样，他连呼吸都感觉到难受。这种心理状态，如果放在地球上来讲 大概也就是抑郁症爆发前兆了。然而玄昊着人如何，钟鸣是知道的，他要是能这么轻易就被这一点稍显下作的小把戏捉弄到了，他也就不是他了。他十分的相信玄昊，他一定能自己度过这个难关，但是钟鸣没有必要看着玄昊在危险的边缘四处徘徊。

    他一伸手，扯住了玄昊的头发，他的头发已经及肩了，看起来像是一个稍微偏重于中性的女孩子一样，然而扁平的身材和突起的喉结以及他周身的气质给他增加了几分英俊之美。他的头发稍微有点发涩，在这打来打去的日子里，他几乎都没有多少的时间整理自己的形貌，好好的一个俊美男孩就差留点胡子就变成油腻大叔了。

    玄昊有几分嫌弃，使用了个清洗的咒术，从头到脚把他洗了个边，然后又用烘干的咒术把玄昊的衣物给烘干，整个过程用了五分钟不到。

    钟鸣整完后，看着人模人样的玄昊稍微有了一些成就感，就莫名其妙有一种教会自己家孩子做一件事儿的那种高兴。然而兴奋是会过去的，钟鸣也仅仅只是稍微的停留了片刻，便不再在意这些杂事。他本意是想让玄昊稍微的放松一下，不至于这样沉湎在那些他不愿意说，也跨不过去的坎里。哪怕他这辈子都活在阴沟里，总也得学会坐在阴沟里仰望星空，看看外面辽阔的世界，偶尔想象一下美好的人间才对。这人世间，谁没有疼痛，谁没有苦难，没有人一帆风顺。生而为人，做不到改变命运，但是修仙者可以修炼到飞升，等到了天空就不由所谓的命运操控人间了。而玄昊作为上古神龙族后羿，更是拥有着这种能力，只要他想，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原地飞升的那种龙族传承不是盖的。

    只不过，玄昊父亲给玄昊的那传承中有一丝残缺不全。玄昊之前认为自己没有资格看，全族都死了之后更认为自己没有必要看，于是乎那段记忆以及龙族的一切都被封在了记忆石头里，藏在了一个玄昊拼了命想忘记的地方。

    而就在钟鸣跟玄昊分开之后，玄昊在踩到了那块石头的瞬间，他就进入了幻境，重新经历了一遍之前所经历过的所有事。这一次我，他没有痛感，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同胞死在自己的面前无能为力，他只能讲自己不会死在这样一个地方。但是他终究还是承受不住二次的恶意伤害。

    玄昊不只是龙，待他化身为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这一辈子都要跟人的结构保持密切的关联，而且上古神龙族是比人族更加高端的存在。玄昊的精神世界，并不比真正的人类逊色多少，甚至远远超过同龄的人类，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心态才会崩溃。

    都说傻人有傻福，人太聪明太敏感不是好事，尤其是当玄昊看见了自己当时做出的那个最终导致所有的族人，包括自己在内的上古神龙全部灭绝的任用方案，玄昊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但是他哭不出来，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是那一瞬间的愧疚，自责，后悔和难过铺天盖地，压抑到想哭都哭不出来。他早知道会这样，他都不会跟他们一起参加祭典，那么他不去，是不是这个世界就不会有神龙族灭族这一悲惨事件的发生？

    钟鸣慢悠悠的说着一些劝慰的话，试图给玄昊一个安慰，然而他发现自己还是嘴皮子很溜的，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把钟鸣和玄昊两个名字说在一起，还颇有一些励志的意思，这口才倒是也是一门赚钱的艺术……

    钟鸣越想越偏，然而时间就开起了倍速的慢，一直到他觉得自己的的胡思乱想够了，他才站起了身。

    钟鸣抬起手拍了拍玄昊的肩膀，声音低沉动听，平稳中透着一丝清冷：“起来了，继续走。”

    钟鸣陪着小玄昊这样伤春悲秋一段时间，已经是钟鸣所能忍受的极限了，他看着钟鸣的脸色渐渐的好转，菜齐了心思打算起身下塔楼。

    玄昊也确实争气，尽管他现在内心波涛汹涌，一万种什么小鸡悲观的情绪充实着玄昊的心胸，玄昊也没有什么想法，他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拿到灵草，或者向主人讨要一颗静心丹吃。

    想到这里，在玄昊费劲了千辛万苦努力调节的情况下，钟鸣却还是一抬眼就知道玄昊到底要的是什么，于是随手递给了他一颗静心丹。然而静心丹这东西，其实就跟地球上的安眠药没什么两样，吃下去一颗还好，吃多了会产生依赖性，钟鸣于是道：“不可以依赖这丹药，是药三分毒，虽然你的丹毒我能帮你清，但你最好不要给自己增加这一个软肋。”钟鸣侧头看了一眼玄昊，慢吞吞的，故意一字一顿，让玄昊听得清清楚楚。

    玄昊点了点头，抬起手把药扔到了自己的嘴里。

    他抬起了自己的胳膊，撑着墙站起了身，虽然唇色依旧发白，但是整体感觉已经格外的良好了。

    钟鸣跟玄昊缓慢又坚定的，踏进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层房间最右边的楼梯上，一路向下走去。

    他们，马上就要来到这第一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