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过河

    ……

    康王率着人马离开宿州的时候，四王妃还没出宿州地界，她在符离的镇外树林子里躲了一夜没敢动，听到林外的小路上有几拨儿宋国的官兵搜索过去，每一拨儿人都不多，也不怎么声张，但夜里很静，他们偶尔的谈话都被她听到了，就是在找她的。

    她知道赵构要去汴梁，在宿州不会停留过久，斡勒妹在她跑的时候给过她两只馒头，还和兀颜彤撸了手上的镯子塞给她，让她做路上的盘缠。

    斡勒妹对她说，“回去就忘了我和兀颜彤吧。”

    有馒头她才能躲到康王离开，第二天的黄昏，四王妃才摸到一座偏远的小村子，在最靠边的一户人家，拿她身上的衣裙换了一套普通农妇的粗布衣裤。

    刚到临安所有人都改了南人的服装，她说自己是南下寻找家人的，这户人家没怀疑她。另外，这么好的一套衣裙，女主人成家时压箱子底儿的东西都没这个好。

    她朝这家人要了一只小小的布袋子，将金印和所有的首饰装进去，再挂在胸前，外面用衣服遮严了，然后拿一件自己的镯子到一户好人家，才换到了六百个钱。

    斡勒妹和兀颜彤给她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是个念想。

    原来的时候四王妃还恨过她们，嫌她们这么快便委身于康王。现在不恨了，这两个人比不上她，她在金国还有人要奔，回去有人疼爱有人照管，她们回到上京连生存可能都成问题。

    四王妃只恨王妟，你爱随谁随谁，但不能照着四太子脚上砍。

    这样一乔装更没人知道她是谁了，眼下哪里都不太平，家人离散的有的是，路上南来北往找人奔人的有的是，有时嘴巴甜一点还能蹭个牛车坐。

    在符离镇不远的地方，四王妃花钱坐了船，沿着睢水河听说一直可以到黄河边，船在河里走，暴露的可能性又小了许多。

    四王妃想，可惜没将他的金雀开山斧一块偷回来，那件东西太大，又一直在赵构手里拿着，但金印交到四太子手中时不知他是什么表情。

    离着河边五十里，船就被官军拦住了，不许再往前去，还有人盘问她为什么去前边，四王妃情急生智的说，“我要去楚州找我丈夫，不从河里走从哪里走？”

    官军问，“你丈夫是谁？”

    四王妃暗道，盘察的这么严，我说谁呢？谁都不知道，现编都来不及，她说，“楚州镇抚使赵立，我去找他。”

    官军的头目道，“原来是赵夫人，这样吧，去两个人随船同行，一定要把赵镇守使的夫人平安送抵楚州。”

    四王妃感动的要哭了，连说不用不用了，你们这么多的事情，我自己走就行。赵立那个喷着怒火的眼神四王妃直到现在都忘不了，要是在楚州见到她，她可就插上翅膀都别想飞了。

    头目说啥也不干，“必须的，夫人不要客气。”

    四王妃坐在船上，方寸大乱，一句话就要去楚州了，上船的两个官兵哪是护送她，到了楚州就会知道原来他们是在押送。

    四王妃唯一还有点救的地方，就是她知道赵立此刻和康王在一起，正要去彭城接人，赵立要回楚州的话怎么也不如她坐船走的快。

    她坐在船上，眼看着顺流疾下一点办法都没有，走到今天的种地步全凭一个人所赐——赵构，以后做鬼也不放过他。

    黄河因为多次改道，在大地上冲出的沟沟壑壑很快又有了新的名字，只有水势最盛大的那个河段还叫黄河，船过了宿县的时候往南方飞渡，走了四五十里忽然折向东，水流湍急起来。

    四王妃两手紧紧扒着船沿，她坐赵构的大船还没事，坐不惯这么小的船，瞅着两岸的景物乱颤，天旋地转。

    两个官军还善意的提醒她，“夫人你要扶好，湾子急的地方船恨不得冲到岸上去，千万别落水，不然小的们也救不上你来。”

    这句话居然提醒了她，在一片混沌的脑海中死死的记着这一句，前面不远的地方河道开始又往南急拐，小船在水中顺着原势真的几乎要冲到河北岸去。

    她死死的盯着北岸，船工拼着命的挥舞着桨控制小船，两个官兵自顾不暇。

    北岸水里丛生的一片芦苇，离着她越来越近，能生长这个的地方水应该不会深，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四王妃宁可淹死也不去楚州，她好像是晕眩失控，一下子跌入水中。

    小船从她身后疾驶到下游去，船上人无可奈何的朝她大喊。

    四王妃头先入水，她可不会游泳，吓的在水里扑腾，接连灌了两大口水，立刻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脖子底下挂着的布袋子重过千斤，但她死也不想摘下它来，里面有四太子也想要的东西。

    瞬间，她的身子触了底，奋力挣扎着站起来，发现水才到她的胸口以下，再往南看，那只小船正在很远的地方慢慢的往对岸靠，船上的几个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她一步步试探着上了岸，浑身湿透了但心花怒放，这里应该算是东路金军还能够控制的地方，她只要一提四太子的名字，便可以直达上京。

    连头发都湿透了，不要说衣服，她蹲在草丛里将衣服脱下来，一件件拧干，再将它们平摊开架在草上让太阳晒。

    北岸荒无人烟，她发现自己从韩州出来后这段日子居然没变瘦，反而比她在汴梁越王府中，焦虑的等待黄天荡的消息那段日子还要丰盈。

    一个女子被俘还能够全身而退，这种事在金国将会成为一件奇迹。

    看看重昏侯在临安是怎么对待吴乞买那些后妃们的。

    若非她在遇到蒲里衍以后，一直就与他有瓜葛，好像就被默认划分到了赵构的名下，这才像八王妃和元妃一样没被重昏侯发落。

    不然，很可能她的下场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幸运。

    ……

    重昏侯在临安紧紧的盯住王柒，知道他正在与吴乞买勾打连环，但赵桓自小到大的学识和经历都是如何与臣子们打交道，对付这种小人物他很不上道，对付强盗时就更是束手无策。

    所幸赵桓又有了权力，他不打草惊蛇，暗暗盯住王柒看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