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以生命来对弈

    

    之前云凤熙的注意力都在炮二平五上，却忽略了卓越可进炮将車，这样一来，云凤熙只能落帅，之前暂时缓解的压力有重新提升了起来。

    因为之前有分析，红帅是不宜上三楼的，因为三楼之后风险太大，所以，云凤熙走比较稳妥的帅五退一，归到起始位置。

    此刻云凤熙士象双全，又有車双马炮在后方协防，看上去极为稳固，其实不然。

    卓越接着来一步马四退六，回马一跳，这又是一步叫杀的棋，下一步马六进七卧槽就是杀棋。

    因为红棋不能撑士，因为卓越中炮镇着，又不能上帅，卓越的二路炮镇守。

    因此，云凤熙只有选择炮七退二，以炮来守住卓越的卧槽马。

    因为现在卓越車炮脱根，所以卓越也不能炮二平四打掉红马，当然，现在卓越更不敢移車，因为移动車，黑炮便没了。

    所以，看似这步棋有些弱，但红棋实则是十分顽强的。

    此时卓越車二进五，准备成車炮抽将之势。

    这步棋威力巨大，因为红棋若是补右士，卓越可顺手牵羊，将红三路马牵走。

    若是补左士，卓越直接进車一杀，老帅做不动，右士撑不动，只能帅五平六，卓越車五平四砍马可成杀棋。

    棋走到这里，一直平淡如水的云凤熙，终于开始觉察出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亲眼的看到，卓越从没有机会，一步步走到现在杀伤力陡增的局面。

    卓越平車的棋，云凤熙已然是拦不住了，因此，云凤熙首先马三退一，先逃一步。

    这个目的一来不希望白白丢马，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提前护住底线。

    卓越不管那么多，直接車二平五一将，左士是杀棋，所以云凤熙只能补右士。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抽車？炮二平四打马？这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但是，卓越的选择又一次惊呆众人，卓越选择車五进一，依旧是砍士。

    此时，红棋这时候才真正的危在旦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棋面上，却无人发现云凤熙此刻的变化。

    “你们快看......云掌门她......”

    台下有人高声呼喊道，众人目光移向云凤熙，此刻，他们赫然发现云凤熙乌黑的头发已经变得斑白，原本平整的面庞，此刻也现出数道皱纹，整个人如同苍老了十岁。

    若是五十岁以下，苍老十岁可能只是面容上的差别，但是，云凤熙这个年纪，苍老十岁几乎已经接近寿命的极限了。

    卓越之前沉醉在对弈中，偶然听到台下人的惊呼，卓越才自然而然的抬首，一看到云凤熙，整个人瞬间被吓了一跳，因为，眼前的云凤熙，除了穿着打扮之外，几乎换了个人，苍老的程度，何止只苍老了十岁。

    此时，吴琳等四人也发现了云凤熙的变化......

    “掌门......这是怎么了？”李青云惊恐的望着云凤熙，低声道。

    任韵清和陈凤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对弈之前还好好的云凤熙，怎会突然之间变成了这般模样。

    “是对弈造成的。”就在所有人在疑惑的时候，吴琳出声道。

    “对弈造成的？”李青云疑声问道。

    吴琳点点头，道：“是的，掌门她老人家也是人呐，有些事情的结果，她也很难接受......”

    事情这是如此，两大决定高手对弈，双方耗费的精力是巨大的，而云凤熙已经年过七旬，虽然之前是国手级别，但是，毕竟年事已高，显然不复当年的神勇，特别是体力和精力。

    从吴琳的话语，以及现在棋面上的形势，李青云三人似乎赞同了吴琳的话。

    也就在这时，李青云突然冲向前去，跪伏在卓越的面前，道：“请你......不要再下了。”

    卓越也已经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场对弈，显然不是一场平常的对弈，云凤熙，正在以生命与卓越对弈。

    “云掌门，不如我们改天再弈。”云凤熙正要伸手摸子，却被卓越伸手拦下。

    云凤熙苍老的嘴角微微上扬，有些自嘲的说道：“卓越小友，你这是在可怜我嘛？我云凤熙，何时沦落到被人怜悯的地步了。”

    说着，一把将卓越的手打开，弈出一步帅五平四，这也是云凤熙唯一可以走的解招。

    棋子刚落，云凤熙突然“噗嗤”一声，嘴中喷出一口鲜血喷在棋盘上。

    血洒棋盘，这可是夜国有史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场景。

    “请不要再下了。”李青云朝向云凤熙，吴琳等人也赶快护在云凤熙的身边。

    云凤熙微微抬手，道：“我还顶得住。”接着，看向卓越，道：“卓越小友，请继续吧，这盘棋你先后弃車马，难道，你想让这盘将会名垂千古的棋局就此打断吗？”

    “与千古名句相比，云掌门的安全更是卓越所关心的。”卓越道。

    “老妪的身体？这个你放心便是，老妪心中有数......”

    说着，云凤熙的目光变得有神又带些狰狞的望着卓越，道：“你还有很多疑问吧，如果想知道答案，就拿出你的真实实力，击败我吧......”

    “啊......”卓越有些吃惊，他没想到云凤熙对这盘棋局如此看重，甚至不惜以卓越的疑惑来威胁卓越。

    卓越没办法，面对吴琳四人近乎哀求的眼神，卓越毅然道：“在下也不愿意现在封棋，在下的意思和云掌门一样，想把这盘棋下完......”

    “你......”吴琳四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卓越生吞活剥。

    “你这是在杀人，你知道么？”李青云怒斥卓越道。

    现场的四郡头首也纷纷出言，道：“云掌门，还是算了吧，如果您想再弈，大可改天，不必非急在这一时啊！”

    “咳咳......”云凤熙咳嗽几声，现场的劝说声渐渐消散。

    云凤熙又对李青云低声道：“青云，这是师傅的心愿，难道，为师教育你们数载，连这点要求，你们都要横加阻拦吗？你们，还不给为师退下......”

    面对云凤熙的怒斥，李青云四人不敢再强加阻拦，只能先行退下，而现场的四郡高手，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

    云凤熙面向卓越，道：“现在场上已经肃清了，我们继续吧......”

    卓越心中已经明白，若是自己不战胜云凤熙，云凤熙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不必说会为卓越解惑心中疑团了。

    卓越車五平四，先吃掉云凤熙的马。

    走到这里，云凤熙肯定要車八进一，先将卓越的炮吃掉。

    卓越車四进一，将军的棋，这样一来，云凤熙眉头紧锁，仰天一叹，然后微微摇首。

    因为接下来的棋云凤熙已然看出，这是一步丢車的棋。

    此刻卓越进車下底一将，云凤熙只能帅四进一，卓越马六进四一将，先弃后取，抽将云凤熙的八路車。

    随时抽将，云凤熙也看在眼里，但是无可奈何，只能帅四平五，进入九宫的正中。

    卓越马四进二，抽掉了云凤熙的八路車，至此，之前云凤熙在物质上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双方的子力剩余车马炮对车马炮，且卓越所执的黑棋子力位置更佳。

    多子优势几乎保持到整场的云凤熙，在最后时刻被卓越扳平，且此刻云凤熙受攻，士象残缺，卓越占卒之优势，红棋出问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时候云凤熙的抵御也不可谓不强，走出一步炮七平六，一来是将卓越的底車盖住，二来的目的是阻断卓越車和过河卒的联系，下一步平車将卓越的卒子吃掉，那样的话云凤熙还是可以有抵挡之力，可以继续纠缠，谋个和棋的机会还是有的。

    但卓越不给云凤熙这个机会，此时的局面已经扭转，卓越占据成了主导位置。

    卓越卒四平五，顺势一将，不给云凤熙夺卒的机会。

    这步棋之后，若是红棋出帅，则炮丢了，所以只有相三进五飞相。

    卓越此刻的马位不是最佳，现在趁势马二退三，将马跳出来。

    这步棋一出，马又看住了中卒，还有踩炮的棋，一旦炮出问题，接下来云凤熙角落里的一路边马也会出问题，那个时候，红棋有被杀光的危险。

    所以，棋走到这里，云凤熙长叹一声，不再有继续走下去的意思了。

    卓越一直正襟危坐，这样的局面，即便普通棋手也能看得出结论，何况是云凤熙呢。

    两人呼不出声，算是心中默认了结果。

    现场一片寂静，良久之后，云凤熙站起身来，此刻，她嘴角的鲜血尚未擦干净，与对弈之前，苍老的程度令人惊骇，实在判若两人。

    云凤熙转身，走了几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云凤熙，云凤熙停下脚步，道：“卓越，请随我来吧......”

    没人会想到，一生都是主角的云凤熙，晚年却第一次成为了绿叶，着实有种晚节不保的意思，但是，每个人都会有这个过程。

    而这一弈，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启，卓越因此弈一战成名。

    “云掌门居然输给了卓越，这太令人意外了......”

    “是啊，虽然最后没有宣布，但卓越必胜的棋面已经不可逆转，云掌门今天竟然以失败告终了。”

    “有生之年，不仅能亲身看到云掌门的临场对弈，没想到还能看到云掌门输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

    这一弈，卓越犹如天神下凡，惊艳了现场所有人......

    然这盘棋的意义远不止于此，甚至在后来震动了京师名手。

    名局之所以能称为名局，除了行棋精妙，强大的对手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云凤熙正是这样一个对手。

    直到卓越起身，随云凤熙走进内堂，现场依旧在讨论着刚才关于棋面的对弈情况。

    这一弈，对弈之前，云凤熙不管名气还是声望，对卓越来说都是足以形成碾压之势，云凤熙早就名震大陆，而卓越不过是无名之辈。

    然而，卓越却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一击制敌贤女神殿的四大首席，让云凤熙收徒的言语成了一场笑谈。

    心底中，云凤熙也被激怒了，这样的激怒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就这样，一个为被人发现的璞玉和一个因愤怒和欣赏皆有的冠上明珠终于大打出手了，为女英及四郡共同谱写了一篇壮丽的象棋交响乐章，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一次的对弈，没有失败者。

    卓越跟随云凤熙进入内殿，云凤熙坐上主位，在云凤熙的身后，一名女弟子在云凤熙的身后。

    女子见到云凤熙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云凤熙虽然看出异样，却并未说什么，而是转开话题，道：“简子，别愣着了，沏茶吧！”

    “奥，是，掌门......”被称作简子的女子说道。

    “云掌门，您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卓越询问道。

    “呵呵，并无大碍。”随着茶壶挑起一缕茶水，云凤熙亲自将茶水乘到卓越的身边，道：“卓越小友，请慢用。”

    当然，云凤熙也独自品了一口，眉头紧锁，道：“不是那个味儿啊。”

    说着，云凤熙回首看向简子，道：“你和你青云师姐的差距，除了棋艺，还有茶道啊！”

    简子微微垂首，道：“青云师姐已经教过简子很多次了，但是简子就是做不到和青云师姐沏的茶一样。”

    云凤熙微微一笑，道：“算了，你还是先下去吧，帮我吧你青云师姐叫来，我正好有事要说于她。”

    简子微微点头，然后退出房间。

    没多久，李青云来到内室，见到云凤熙，李青云强忍住眼角的泪水，当转首望到卓越的时候，李青云转为愤怒。

    卓越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云凤熙道：“青云，不可无礼。”

    李青云这才有所收敛，来到云凤熙的身边，云凤熙道：“来，青云，快坐下，喝了这么多年的茶，一直都是青云你给我泡的，想换换人，还真是不好换，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

    “青云愿意一辈子留在贤女神殿，为师傅泡茶。”李青云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说道。

    “呵呵，不枉为师对你的栽培，有你这句话，为师已经很感动了，只是......为师不知还能喝多久青云的茶，且青云你也大了，应该走出去看看了，贤女神殿，甚至女英郡城，对你来说，都并非长居之地啊。”

    云凤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