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大人，时代变了

    许成悦不相信城里的士绅们，会不动用在朝堂内部的关系来铲除琼州团练！

    他盘算的，是如何好好利用琼州团练下次带回来的鱼！

    倒不是许成悦过河拆桥没有良心，而是深知宁波这群士绅秉性的他，明白这次琼州团练必然要完蛋了！

    甚至许成悦已经在心底下定决心，等到宁波的灾情缓解，外地的粮食调拨过来，自己就算拼了乌纱帽甚至性命不要，也得上书朝廷，保下当阳伯宋应安和苍梧县男赵亨义！

    至于琼州团练，许成悦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那些士绅抱团之后有多大的能量，许成悦可是深有体会的。

    随着烹制大黄鱼的香味在宁波各处弥漫，疯狂上涨的粮价犹如被人当头砸了一棒子，戛然而止了。

    如今的粮食行情，已经被强行拉入了僵持阶段，属于心理博弈的范畴。

    手中无粮的普通百姓含泪喝下了醇厚的鱼汤，吃下来营养丰富的鱼肉，即便因为不易保存，无法满足全家整整三天的吃饭需求，可终究是不会被饿死了。

    第一天吃的饱饱的，第二天吃的饱饱的，第三天吃完了，饿一天不打紧的。

    家里穷，只能吃一文钱一斤的大黄鱼，吃不起几十文一斤的米粮，我们就熬着，就饿着，反正卖鱼的琼州团练说了，最多三天就会回来……如果琼州团练那些人速度快一点的话，说不定第三天头上就带着无数的大黄鱼回来了，那么，连一天都不用饿了！

    而粮商米行则按兵不动默默等待，等着三天之后琼州团练回不来！

    到了那个时候，粮价最少还要翻三四番！

    这就是那些穷哈哈不识相的下场！

    粮价会涨的比其他灾年更快更夸张，直接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前，把他们打落深渊！

    即便三天之后，琼州团练还能回来，那么也不要紧。

    朝廷很快会有旨意下来，琼州团练必然和他们的头领，那个劳什子苍梧县男团练使一同倒霉，到时候，这些人自己是个什么下场还说不清呢，哪里顾得上继续打渔？

    真的盘恒那么久的话，粮价极有可能一下子涨到顶点，然后再无回落的可能！

    卖儿卖女卖自己？呵呵呵，得有人要才行！

    如此以来，三日后琼州团练回不回来，都不重要了，对于城里的无知小民来说，无非也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百姓和粮商、士绅们，相互看对方都是煞笔，心里默默诅咒，一切事情，三日后见分晓！

    许成悦开始筹集银钱，他要在三日之后，买下自己能够买下的大黄鱼，至于如何保存……要不试试烟熏？

    用盐腌制，一是来不及，二是真没那个财力。

    就在所有人默默等待的诡异气氛中，若常号和若依号提前返回了宁波港！

    依然是满满的渔获，依然是一文钱一斤的价格，全城百姓蜂拥而至，已经顾不得士绅们会如何想的商户也闻风而动……这些大黄鱼即便自己不贩卖，百姓们也终究能吃到，为什么不赚上一笔呢？

    还没想好如何长久保存大黄鱼的许成悦，被特意登门的宋应安告知，府衙不用囤积大黄鱼，今后用不了三日，每隔一日，都会有三亚湾派来的船靠岸售卖大黄鱼，一文一斤永不涨价……

    敲击之法在海上引发的盛况，以及来宁波港卖鱼的事情，宋应安都派人传讯给了赵亨义。

    结果赵财东直接出手，从唐家手里买下了两艘类似马船一样的大船。

    这种船兼顾了快速水战和运输，极为实用，赵亨义让人直接从唐家码头上开出来，就派去了宁波近海，开始了轮班倒的捕鱼生涯。

    和若常号若依号一般，那类似马船的新海船，每一船也都能装下近五十万斤的渔获！

    两艘新海船因为事急从权，还没来得及让六小只命名，赵亨义倒是先让剩下的四个小姐妹抽了签，胜出者也好提前想一个威风的名字，总不能一直用六小只的名字命名吧？

    最小的苗晓芳和小五苗晓娟运气好，抽中了胜签，两个小丫头算是有了发愁的事情，每天都不得不开动小脑筋，为新海船想一个威风名字而发愁。

    许成悦将自己的担心和盘托出，并仔细讲解了宁波这帮士绅的能量，可宋应安只是微笑的听着，最后表示了相当的不屑。

    “许大人，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贤弟和琼州团练都出不了事！”

    这一刻，宋应安想起了赵亨义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风采，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莫说朝廷里，没人会为难我们兄弟二人，即便有，又能如何？

    大人，时代变了。”

    许成悦想不明白，为什么赵亨义和宋应安一点都不怕朝廷降罪……至于时代变了云云，许成悦就当凉风吹过，丝毫不敢记在心里……本官虽然做官做的窝囊，但还没有造反的打算！

    随后，来自三亚湾的琼州团练果真如宋应安所说的一般，每隔一日便有一艘载满大大黄鱼的船靠岸，别说满城的百姓不会饿死，就连不少商户都已经开始制作干鱼朝更远处贩卖。

    倒是城里的士绅们，仿佛被人下了法咒一般，一个个没了声息，让许成悦难以理解。

    直到朝廷终于派来了内侍和旨意，许成悦才明白，大势已定！

    朝廷派人来，是嘉奖许成悦这个宁波府尹的，灾难不让百姓饿死，大功一件，官员们的楷模啊！

    随着这份嘉奖的到来，宁波城里的粮价米价开始悄然下降。

    可仿佛数十万百姓约定好了一般，粮价降了，也依然没人购买……我等小民家贫，吃不起粮，只能吃肥美鲜醇的大黄鱼维持不被饿死在这样子……

    粮商米行差点吐血！

    大家都不吃粮卖粮，此前高价囤在仓库里的粮食该怎么办？这些东西，也都是有成本的啊！

    又过几日，城里的粮价已经回落到往年这个时候的正常水平，可愿意购粮者依然寥寥无几，有粮商撑不住了，开始低价甩卖！

    这时候的粮价，已经远远低于粮商们当初囤粮的成本！

    而一旦开始有人甩卖，雪崩一样的降价就开始了……

    士绅们望着家里快要发霉的粮食，一边含泪打价格战甩卖，一边筹集银钱，参与进大黄鱼衍生的生意之中……再恨赵亨义和琼州团练，也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