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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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五)

    啊?陈文志十分震惊,女孩子也能进学堂念书吗?在他们陈家村,只要是他们姓陈的,别说女孩,就是男孩,也不能进学堂念书,难道世道要变了吗?

    他一边替仙儿高兴,一边又替大哥担心起来,大哥一心一意科举,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仙儿见陈文志长时间沉默,便轻轻地问道:“文志,我要走了,你没有礼物送我吗?”

    陈文志一呆,才清醒过来,看了看手上的莲蓬,想着仙儿送他珍贵的怀表,还有她的小像,而他,总不能送这不值钱的莲蓬吧。

    因此,他问道:“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大概中午吧”

    “我今天不知你要走,那明天早上我把礼物送到这来,你一定要记得来拿!”

    他已经决定重新给仙儿送一份离别的礼物。

    仙儿才高兴起来,轻轻笑道:“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陈文志!那么,文志,明天早上恐怕没有机会再说话了。我回城后,你有什么事要托我的,记得一定要现在说出来。”

    重要的事委托进城的仙儿?

    陈文志想了想,立马想到大哥文昌。这几年来,自从大哥跟随舅舅进城来,母亲就对他日思念想,两年前,写了封信进城打探大哥的消息,可是一直没有回信,母亲后来不再反对他学木雕,也不在他面前提起大哥,可是母亲经常望着远方发呆,或者对着文昌曾经练过的毛笔字落泪,陈文志看在眼里,便知道母亲从来没有真的忘记过大哥。

    因此,文志鼓起勇气,对仙儿说道:“我确实有事要委托你,我有一个大哥——”

    他把大哥喜欢读书跟着舅舅进城念书的事全说了出来,又把他祖上犯罪导致历代子孙不能参加科举的事说了。

    末了,他说道:“我大哥不得己,才走了这条路,他认舅舅作儿子,就可以参加科举。但离别后,几年没有消息,我们一家人都很担心他。你回城后,帮我打探一下他的消息,如果碰到他,你就告诉他,家里人都很想他,要他有时间回家一趟,实在没时间,那么,写一封信给家里也是好的。”

    仙儿点点头,没想到文志家有这么离奇的故事,她问道:“好的,那么,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文志回道:“他叫文昌,陈文昌,我叫陈文志,我妹叫陈文艺,他是我爹取的名字,我爹也是一辈子喜欢读书,所以希望我们也喜欢读书,文昌,文化昌盛,文志,以文为志,文艺,文艺不分家,只可惜我让他失望了,幸好还有大哥——”

    往事并不如烟,想起从前,陈文志有些难过。

    “陈文昌。”仙儿点点头,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他们在那瞬间,都忘记了陈文昌认舅作父,进城改姓李,应该叫李文昌。

    但仙儿却只牢牢记得陈文昌,找了好多年陈文昌,后来闹了一系列的误会才找到,这是后话。

    那天夜里,两个人分别后,陈文志回到自己小屋中,没有入睡,他拿起木头和刻刀,用尽了自己平生所学的手艺,给仙儿雕了一串术头珠子,每颗珠子都雕的是不同的菩萨,他已经描写了雕花谱很多年了,所以对于每尊菩萨的神态表情烂熟于心,一百零八颗小小的珠子,上面是一百零八尊菩萨,姿态各异,神情千变,然后用线串起来,仙儿带在手上,有着极细手腕的她,大概会很美!

    第二天早上,算准时间,一夜未睡的陈文志终于完工,他红着眼圈,肿着一双黑眼圈的熊猫眼睛,跑到墙根处,将串珠从那个洞里塞了过去。

    果然,那边伸只一只小手,匆忙间,那只小手将他的手紧紧一握,惊喜道:“哇,好精美,我很喜欢,我会天天戴着的!”

    陈文志突然鼻酸哽咽,原来她一直在等他,等他的礼物,他流着泪说道:“仙儿,看到这串珠子,我就能认出你!”

    自己的手艺就算烧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好的,我一定时时刻刻戴着,永不离身。”

    这个时候,只听到有人在唤:“二小姐,二小姐,要走了,你在哪啊?马车在外面候着了!”

    仙儿只好回道:“我在这,来啦,来啦。”然后低声对文志说道:“保重!”白白嫩嫩的小手在他的手心重重一捏,依依不舍地松开来,去了。

    陈文志如同木头般僵立在那里,听着那小小的脚步声,由慢到快,渐渐去远,直到消失。

    这个时候,他的眼泪才流下来。他不知道这种欢欣又怅惘的心情就是爱情。

    仙儿走了,仿佛带走了所有的快乐和热闹,清冷和寂寞如同雾霾一般重新包围着陈文志。

    他变得不再快乐。

    每天晚上,到了两个人约定的时间,陈文志仍旧像往常一样,到他们聊天的墙根去候着,可是他等啊等,哪怕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孤坐几个小时,衣服和头发都被露水打湿了,再也等不来仙儿。

    他的心里空空的,好像破了一个洞。

    一个月后,陈文志振作起来,他将仙儿送他的怀表贴身戴着,想仙儿的时候,就打开怀表,看看她的俏丽小像,想起他们的约定“进城重逢”!

    陈文志便埋头学习,头悬梁锥刺股地更加认真地钻研木雕的手艺活。

    他没有关系没有背景,如果有一天,想和仙儿重逢,只有比别人加倍的努力。

    他的手艺在一天又一天的反复练习中,突飞猛进。

    在辛苦的学艺生涯中,时间过得充实又快速,一转眼,陈文志长大了,他到了16岁。

    梅福家的小作坊里,进去的是九岁孩童,再出来时,已经是长身玉立英姿俊朗的美少年。

    李翠仙思念大儿子,虽然再也不曾在小儿子面前表露,却随着年深日久,渐渐思念成疾,村里但凡有人进城,她就立马托人打听,结果之前是没消息,后来却是坏消息:孙宗珊在檀香山建立了同盟会,要推翻清政府,建立人民的国家,简称民国,总之,要改朝换代了。国内各个地方开始爆发起义,武昌起义、长沙起义、黄花岗起义,各个城门楼上经常挂着革命党的头颅!

    李翠仙的大哥害怕,带着一家人到乡下逃难去了,他在杭州城的家总是铁将军——一把大锁把门。

    从此,李翠仙就与大儿子文昌彻底失去了联系。

    她思念成疾,病倒了,陈文志一边学手艺赚钱一边照顾母亲,日子在艰难的环境中,一天一天过去了。

    时间到了1911年,10月10日武昌新军中2113的革命党人起义,一举攻占总5261督衙门,并迅4102速光复汉口和汉阳。新军协统黎元洪1653和立宪派首领汤化龙等都归附革命。黎元洪被举为湖北军政府都督。军政府宣布中国为中华民国,主权属于人民;号召各省响应革命,推翻清政府。

    大清亡了!

    民国政府成立!

    这一天陈文志像往常一样在师父家出活,他的母亲李翠仙却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师父家中,面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文志,文志!”母亲的声音简直像杜鹃啼血。

    陈文志便知道发生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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