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改变

    （一百八十二）

    听到陈文志要去上海时，原本平静坐着的家月，突然抬起头来，闪电般地快速看了文志一眼。

    对于大哥要和文志开店的事情，她一直不知情。

    一时之间，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般滋味杂陈。

    楼老爷子笑了笑，徐徐说道："家明还没有来电话，说明他在上海没有安排妥当。文志，你也不用急着去上海，现在杭州城没事了，不如在我家里住上几天，我很寂寞，你就陪我说说话。”

    老爷子觉得小文志是他的知音，两个人都喜欢木雕，又心怀大志，一生自律上进，很有共同语言。

    陈文志笑了，从另一角度思考说道："老爷子，家明到现在没有妥当，可能是在上海碰到什么麻烦事了。我现在去找他，也许能帮他解决，毕竟，双人成虎是不是？”

    楼震翰有些讶异，想着这个小木匠果然不简单，他心中一动，点点头，笑道："如此甚好。还是你们年轻人会考虑事情，周全。一会我就叫下人把家明在上海的地址写给你，今天天晚了，又淋了雨，受了累，这样吧，你明天一大早再去上海吧。另外，家明去上海几个月了，他母亲甚是想念他，担心他在上海吃不饱穿不暖的，老太太肯定有许多东西要带给他，我家的老太婆收拾东西，手脚慢像像蜗牛，时间要很久，你等一个晚上，明天去上海，一并捎给他。如何？”

    听到老爷子这么说，陈文志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他住在楼家的客房里。

    楼家的客房很舒适，宽大整洁，打开窗子望出去，便是美丽的楼家花园。花园里桔子树柚子树海棠果树结满了果实，散发出香味，风景可谓很美。

    然而，陈文志住在楼家的客房，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思来想去，窗外有一轮玉盘似的明月，前半生，二十多年的往事如同潮水一般，齐齐向他涌来，他想起过世的母亲，想起远嫁的妹妹，还有留在杭州城没有希望的大哥与仙儿，久久不能入睡。

    在楼家，除了陈文志不能入睡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睡不着，那就是楼家月。

    自从得知陈文志第二天就要去上海找大哥之后，楼家月便开始心事重重。她愤怒于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既使身为楼家的大小姐，也没有任何话语权与知情权。大哥与陈文志合作去上海办厂的事，不但是大哥，就是父亲也没有对她提过半个字，大概在他们眼里，女孩子家终究是别人家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足以与她商量家里的大事。

    楼家月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的明月，痛苦又焦急。她心想，假若她是男儿身就好了！天地再大，自由自在，任她闯荡。

    家月两只手扭在一起，只觉得作为女孩子，被囚禁于女性这个身份，不得自由，不敢爱，不能爱，不能像大哥一样，到别的城市去开创事业。

    如今杭州动荡不安，她的求学路断了，父亲只叫她呆在家里，等待局势变好。

    时局什么时候变好呢？ 这简直是一个未知数，想到未来，家月的内心就一阵绝望。

    楼家月痛苦地想，如果她听父亲的话，什么也不做的话，一味的等待，那么，等待她的便是嫁人这条唯一的路。

    问题是通过盲婚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就真的幸福吗？那样的婚姻恐怕是地狱吧！

    楼家月想到这里，猛烈地摇摇头，不行，她不能这样做。她不想过这样的人生，她毕竟是新时代具有新思想的女性，她有知识有文化，她想活得和从前的女人不一样，她想爱自己爱的人，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自己想要的生活？她仔细想一想，一时间想不出蓝图，但是她有一个清晰的概念，那就是像个男人一样，活出自己的人生价值和意义，而不是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想要的生活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但是想爱的人——

    楼家月变得征忡起来，凝望着月亮，这个时候，窗外的月亮不再是月亮，而是变成了陈文志的脸，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盘旋"明天，陈文志就要去上海了，这次分别，也许下次再见面时，你已经在父亲的安排下嫁作了他人妇！”

    这样一想着，楼家月变得害怕起来，她的身体哆嗦，知道再也耽搁不得，因此，猛地一转身，大步走出自己房间，然后去了父亲的卧室。

    楼振翰都准备入睡了，穿着宽松的睡衣，摘了老花镜，手上的书本也打算放下了。老太婆带着几个下人在收拾明天捎给宝贝儿子的东西，他帮不上忙，因此，看了一会书，决定自己先睡觉。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楼振翰笑了笑，对外面说道："已经收拾好了？唉呀，你叫我怎么说你，上海是大城市，吃的用的什么没买不到？”

    "爹，是我——”是家月落落大方的声音。

    楼振翰征了征，原本有些睡意的他也瞬间清醒过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就看到女儿楼家月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十分的坚定倔强。

    老爷子的心"咯噔”响了一下，慢慢看宝贝女儿一眼，对她皱眉问道："有事吗？”

    楼家月也知道，天色晚了，一会母亲便要回房睡觉，如果让母亲知道她的打算，老太太非吓得大哭失声不可，因此，她珍惜时间，抓住机会，开门见山地说道："爹，我明天随陈师傅去上海。”

    果然——楼振翰心里一沉，万万没想到小女儿会这样大胆，他老脸一拉，对她训道："胡闹，男人出门在外是为了事业，你为了什么？！”与此同时，一颗老心脏也开始不安地加速跳动起来，女儿大了，翅膀硬了。

    楼家月头一抬，小脸崩得紧紧的，不服气地说道："爹，女儿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老师说，在国外，有女人开银行，办学校，当女银行行长，所以在国外女校长，女老板到处都是，我相信中国有一天，也会出现女行长女校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