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无处可藏

    到处都是枪声，却看不见敌人，这是韩铁虎感到最窝囊的地方。

    他的身边原本是保障队的工匠。那些人将云梯运到城墙根下，就以为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城头的枪声一响，一个个早就远远的躲开了。只有韩铁虎在城门打开的时候，跟着赤卫队后续部队进入城内。

    涌入城内的队员们过于兴奋，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像是钻进迷魂阵里的老鼠四处乱撞。

    看得出来，赤卫队的军事素养差还得比较多。

    城外的赤卫队员全部进城了，可是农民自卫军的队伍并没有跟上。

    城墙上敌人像潮水一样涌了下来。杜子城不得不指挥队员向城内撤退。

    此刻他才发现，城内的敌人并不是民团，而是穿着军装的国民党正规军。

    赤卫队员原本以为城门一开，这场仗就胜了，等到发现敌人军队源源不断地包抄过来时，不少队员心里就发慌了。

    心一慌，腿就软，枪就打不准，胡乱放一阵子，就跟着队伍瞎跑。哪里人多往哪里挤，哪里枪声响，就躲开哪里。

    在一片混战中，天渐渐亮了。

    韩铁虎的身边没有一个队友。梅珊带着队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太阳并没有出来，这是一个阴天。

    铁虎小心地在曲折的小巷里穿梭。

    他能判断出大概方向，只要往南走，一定会到达南门。

    黄江县城就像是一个橄榄，两头尖，中间圆，所有道路都向两头汇合，全都通到南门或北门。

    枪声渐渐稀少了。街道上不时冲过一队人马，还有喊杀声："抓紧搜查，不要放过一个赤卫队员。”

    韩铁虎爬上一户人家的屋顶，可以看到附近几条街道。

    很明显，攻进城内的赤卫队被分割开了，相互之间难有联络。

    牛洪父子提供的情报是真的，县城不仅有上千人的民团，还开来了国民党正规军。

    赤卫队没有跟正规军打过仗，一接火就暴露出怯战的毛病。

    敌人似乎早就算计好的，故意放赤卫队进城。因为在攻城的时候，没有遭遇多少抵抗，很容易就得手，给队员们造成错觉。

    直到赤卫队全部进入城内，城门再次被封上，关门打狗之势就成了必然。

    城外是什么情况，他不得而知，但是城墙上没有动静，说明农民自卫军要么没有来，要么是来了，也没有攻城。

    至于马城县赤卫队到底增援了没有，就更说不清了。

    铁虎一会儿在房顶跑，一会儿在巷子里钻，如同一只找不到家的野猫。

    好不容易到了南门城楼附近，他发现，情况远比预想的要麻烦。

    守卫城门的正规军有两挺机枪架在城头上，城门内有鹿砦和铁丝网，要想从这里突围出去，比登天还难。

    即便插上翅膀，也未必能躲过那对机枪的扫射。

    不得已，他又折返回城内。零星的枪声此起彼伏。

    黄江县的建筑没有碧云镇那么密，街道也稍宽些。

    房屋楼台高高低低，杂乱无章，不像碧云镇那么规整。

    连日来的枪声，让住在县城的百姓成了惊弓之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这种情况下，谁也不会出门走动。

    偶遇急事出门，看到带枪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那些当地人全当没看见。

    铁虎在戏班子的时候，来过县城很多次，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

    他担心，如果敌人挨家挨户的搜查，躲在别人家的赤卫队员不但自身难保，还会连累了收留他的人。

    他决定找一个不会引起敌人注意的地方，先躲起来再说。

    铁虎想从主街东侧窜到西侧去。西侧的房子是沿河修建的，离河岸近一点，逃跑的机会应该更多些。

    但是要越过主街，就如同穿越一道生死线。他必须选择一处没有敌人的地方。

    这时，街道上走过一队国军，押着几个赤卫队员往南走去。铁虎不认识他们，但是他知道，这些队员就要革命到头了。

    那队人马过去后，铁虎刚准备穿过街道，突然从南边不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

    他又躲在屋脊后面，悄悄观察。

    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着灰马褂，留着短髭，身上斜挎着手枪，手里还握着一把汉阳造步枪。

    有十几人抱着枪的喽啰小跑着跟在后面。

    这人很像陆伟堂，从身份打扮看，他应该是民团的团总陆伟忠，也就是陆伟堂的哥哥。

    "快点，跟上，抓一个赤卫队员，赏银元一块。杀一个赤卫队员，奖子弹一排。”

    马背上的人吆喝着。

    这时，一名团丁跑了过来，给马上的人敬礼："报告团总，南寺巷子发现**。”

    "走，快追。”

    这路人马往北去了。骑在马上的那人果然是民团团总陆伟忠。

    铁虎等了一会儿，确认街道上没有敌人，他悄悄跳下屋顶，迅速横穿街道，窜到街道以西的一间商铺。

    这商铺原来是卖肉的，门半开着，不知老板还在不在。

    铁虎在挂肉的架子中穿来穿去，碰得那些铁链挂钩来回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赶快将那些挂钩稳住，往商铺里面摸索前行。

    轻轻地推开店铺的中门，他看到里面有一个小院子，他的一只脚刚迈进门槛，一把枪就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铁虎心里一惊，完了，被敌人俘虏了。

    他想扭头看看那抓捕他的人，却被那人拉了一把。他顺势闪进另外一间小屋。

    铁虎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梅珊。

    梅珊将食指放在嘴上"嘘”的一声。房门轻轻关上。两人趴在门缝里向外看。

    铁虎看到一个胸前挂着大围裙的男子从另一间房子里走出来。

    那人先去门口探望了街道两边，回来再把肉铺的物品摆放归整一番。

    "那是肉铺的主人？”铁虎问。

    "不，那是我们的赤卫队员。”梅珊说，"他这是化妆准备潜逃。”

    突然，商铺的门被撞开了，三四个民团的团丁闯了进来。

    穿着围裙那人马上迎上去，"官爷，今天不卖肉。”

    "糟糕！”梅珊低声说。

    为首的团丁上下打量了一番穿围裙的人，问："最近肉是啥价啊？”

    "要看什么部位，肋条一斤三个铜板，后臀一斤四个铜板。”

    "哦，涨价了吗？”为首的团丁问，"猪头肉呢？”

    "五个铜板，官爷。”

    韩铁虎以为这人穿得挺像，应对如流，估计能躲过一劫。

    谁知那为首的团丁围着那人转了一圈，喊道："抓起来!”

    身边的两个团丁立即上前将"屠夫”按倒在地。

    "我就是杀猪卖肉的，我不是赤卫队员。”那人喊道。

    "还他妈装，哪个屠夫身上没点猪大肠的味，你身上尽是泥土味，一闻就知道是泥腿子。”

    两个团丁将假屠夫捆了起来。

    为首的又说："再去那几个屋子搜一搜。”

    其中一个团丁端着枪，朝着梅珊和铁虎藏身的小屋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