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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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决完晚饭之后，闻夏又在操场活动活动。最后，闻夏围着小操场慢跑三千米后，才返回宿舍。

    回来洗漱、收拾，时间很快到10:30，宿舍熄灯。

    闻夏想着她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也就没有买灯。熄灯之后，宿舍被黑暗所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闻夏抹黑上了床铺，准备睡觉休息。这时候，耳边却响起了敲门声。

    这声音很小，微不可闻，如果不是耳朵尖，真的很容易错过。

    闻夏想，可能是徐梦瑶来了。

    徐梦瑶一向是个非常听话且循规蹈矩的乖乖女，熄灯之后瞎转悠这种事她是不敢大胆地敲门。

    闻夏打开房门，过道昏暗的灯光投过了投了进来。

    四个瘦小的身影迅速敏捷地窜入闻夏宿舍内。

    她们轻手轻脚将门给关上，集体发出“嘻嘻”的偷笑声。

    闻夏有点懵，她问：“你们是来……”

    一只手捂住闻夏的嘴。

    “嘘……”四个人悄声提醒：“小声点，别被查房的老师听到。”

    说罢，过道外就响起了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声音。

    这脚步声把闻夏也弄得特别紧张。

    不过很快，查房老师从闻夏门前走过。她往前走，停顿了两三次，不知道开了几间门检查。

    她能听见老师在劝人睡觉，但很快声音消失不见。

    “耶！没被发现！她走了！”女孩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

    另外几人也呵呵笑出声。

    闻夏小声问：“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几位是干了什么坏事吗？闻夏很好奇。

    个子最高的那位小声开始做介绍：“闻夏，我叫刘瑶，她们是李静、杨思琦、隋燕。”

    闻夏：“你们好……”

    她倒是想交朋友多认识点人，可黑灯瞎火她根本认不出谁是谁来呀？

    体操运动员各自普遍矮小，发育还迟缓，她甚至都辨别不出她们的年纪。

    刘瑶说：“突然闯进来很不好意，但请问你有吃的吗？我们跟你买。”

    她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闻夏瞬间明白四位的来意。

    被控制体重的运动员饿到极致在觅食。

    闻夏回想起不久前在体操房的曹建国的话，她知道国家队有些女孩肯定是处于严格的饮食控制中。

    这种体重控制，并非科学的营养搭配的控制。就是硬饿，不给吃东西。关键饿肚子，还不降低运动量，最后饿得人搜肠刮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闻夏也尝过这滋味。即便是张瑶这样开明的教练，也曾用过这种落后的训练手段。

    人饿极了就会找吃的，跟教练之间斗智斗勇曾经是闻夏生活的一部分。

    所以现在，闻夏并不介意为饥饿中的女孩提供帮助。

    “我有点储备，钱就不用了。”闻夏开始翻行李箱，她在里面找到一包饼干和四袋牛奶。

    女孩们的四双眼睛闪闪发光，她们迫不及待地接过牛奶喝。

    饿得火辣辣痛的胃得到了滋润，饥饿的痛苦稍微缓解。

    四人又一人取了一片苏打饼干，无糖无盐无味的饼干如今成了人间最令人幸福的美食。

    她们在一口一口细细地吃着，在嘴里充分咀嚼后吞咽。这样的吃法不够痛快，但细嚼慢咽更有饱腹感。能让这一顿偷来的加餐保持更长的时间，不至于天不亮就饿醒。

    “啊啊啊啊，闻夏，我感动得要哭了。你就是及时雨！救命的活菩萨！”刘瑶激动地方言口音都出来了，她紧紧地拥抱闻夏。

    李静、杨思琦跟隋燕也特感激。

    因为没有灯，所以闻夏并不知道，仅仅是一小包牛奶跟一块饼干，就已经让她们落了泪。

    太不容易了，她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这点东西，真的救命。

    *

    女孩子友情的建立也很简单，四个人很熟稔的跟闻夏八卦国家队的情况。

    杨思琦提醒道：“闻夏，你这次比赛只要取得成绩就能入队。不过，入队一定不要跟老曹，也不要跟他的俩徒弟，否则你就吃不了饱饭。”

    以曹建国为首的教练，训练强度大，饭还不让她们好好吃。

    她们没有资格换教练，只能自认倒霉。

    “老曹不是人。我们已经很轻很瘦了，但他们还是让减重、减重。闻夏你看我身上全身都是骨头，完全都没肉了。”隋燕感慨。她感觉身上已经没有脂肪可以减。

    李静补充：“他总以为只要体重降下来，我们就能翻得更高，可饿得都没力气了，还怎么做动作。”

    国内体操运动员都保受减重之苦。她们超羡慕男队，以及女队其他组的运动员不用如此极端地控制饮食。

    闻夏的教练，那个俄罗斯人把曹建国怼了，她们心里都格外的畅快。

    可是她们不是闻夏，还在曹建国手里，依旧得挨饿。

    她们都盼着这人快点退休滚蛋。

    “以前我们楼里各个隐蔽地方地方藏东西，可也不知道谁告密，食物都被搜刮走了。我们也被逮到挨罚。”李静也有些哽咽：“老曹这个黑心肝的罚我们三天不吃饭。只能靠饮水渡日。闻夏，不偷吃真的活不下来。”

    这两日没了储备粮，其他队友也不敢给她们吃的，她们真的快饿得丧尸化。

    闻夏一出现，脑子灵活的几个人立刻盯住她。她们知道她多半带着食物，所以等到熄灯后大胆跑来闻夏宿舍，终于得到了救赎。

    牛奶、饼干，三天内的唯一一餐。

    听女孩们诉苦，闻夏默默从行李包掏出另外一包饼干。

    可姑娘们却摇头没有接受。

    “谢谢，吃了一两片就行了。如果吃太饱太满足，明天就无法忍受这种苦了。”刘瑶说道。

    即便是偷吃，她们也控制着量。

    “那……等你们实在坚持不住了，再到我这里拿吧。”闻夏提议。她很乐意将这里变成加餐小基地。

    四个女孩的眼睛再次闪闪发亮。

    闻夏跟刘瑶她们没聊太久。国家队宿舍夜间管理严格，查房查得比较勤。久了不回去很容易露馅，还要被记过。

    “今天真不好意思了，跑来白吃白喝一通还要你收拾残局。”刘瑶又说道：“看明天你有没有空，我带你玩？”

    “好，一定。”闻夏打开了房门，大大方方看有没有老师。

    确定四下无人，立刻让四人偷偷溜走。

    其实这种偷溜偷跑的事闻夏很熟练，小时候在省队，也是这样调皮。

    *

    第二天，墨尔本世界杯赛前会议上，闻夏见到了徐梦瑶。

    她依旧惨白一张脸，不仅消瘦还很脆弱。

    看她这不健康的状况就很担心，这样……真的出国比赛？

    徐梦瑶这次还要比平衡木与高低杠两项。

    台上的领导在强调本次世界杯的重要性，他就很啰嗦。同样的话车轱辘重复快一个小时还没说完。

    闻夏在笔记本上写着一句话：“你还好吧？”

    闻夏用笔记本碰了碰徐梦瑶的胳膊。这位乖宝宝偷偷看了一点，然后点点头。

    这点有进步。在省队，徐梦瑶都不敢传纸条开小差的。

    不过，闻夏看徐梦瑶的样子，真的不像是没事。

    等会议结束，她们又换了衣服去训练。没有谈话的机会。

    虽然她跟徐梦瑶都在备战比赛，虽然都在体操房内训练，但她们项目不一样，没有交集。

    等希尔金宣布她一日的训练结束，闻夏去高低杠场地寻找徐梦瑶。

    她没看到徐梦瑶，却发现一个扎两根麻花辫的女孩从她眨眨眼。那就是隋燕，昨晚四人组之一。

    隋燕告诉闻夏一个噩耗：“你说梦瑶呀，她肩膀又脱臼了，人在医务室。她肩膀已经成了惯性脱臼，一上高低杠就脱臼。”

    闻夏再次见到徐梦瑶的时候，她躺在治疗创伤。

    脱臼的肩膀已经正了回去，但这人苍白虚弱得跟纸片一般。

    见闻夏出现，徐梦瑶欣慰地笑了。

    “闻夏，你来了？”她想坐起来。

    “你伤得很严重。”闻夏按着她的额头，让她躺好。

    伤病，是体操这条道路上最大的敌人。

    体操运动员都带着伤，徐梦瑶在省队跟张瑶教练训练是也伤过，却远远没有这么严重。

    徐梦瑶来国家队前在王志华手里七个月，到国家队不到半年，就得了个惯性脱臼。还有其他伤病。

    看徐梦瑶这么躺着，闻夏是真的难受。

    “我身体太脆了。”徐梦瑶闭着眼：“我更块玻璃似的，稍微练点，就伤了。”

    来国家队，上难度。然后就伤了。

    先练平衡木伤了腰跟脚踝，然后去练高低杠，肩膀出了大问题。她是练一项，伤一处。有点惨。

    徐梦瑶因此自卑、懊恼，她为自己愤愤不平，又觉得悲哀。

    闻夏想说没有什么玻璃人，容易受伤那是体质没练好。体能、身体素质没提上去就上高难度动作，自然就变得易受伤。当然，这些话都不适宜说。

    “闻夏，这次世纪杯，是我最后的机会。”徐梦瑶其实都有点绝望了。

    她可能被退回省队，以她的身体状况在省队多半也会劝着退役。

    她在体操上不想闻夏那样有全运会冠军这样的好成绩，没拿到奖金，家庭也不富裕，日后该怎么办？她文化也不高，也没有关系可拉。

    她要成绩，一个好的比赛成绩。她只有这次机会，即便被国家队退回省队，至少一个世界杯冠军可以争取到保送体育院校。日后还可以当教练、裁判。

    虽然不能完全体会徐梦瑶的心情，但闻夏多少能理解她。闻夏拉着徐梦瑶的手，鼓励道：“梦瑶，那我们一起努力。”

    这是徐梦瑶孤注一掷的机会，对闻夏来说也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挑战。

    闻夏的心在疯狂跳动，压力忽然间如山一般压在肩头。

    她真的感觉到紧张，前所未有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