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泠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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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天不负苦心人,李晞如此卖力,好歹是叫陆宁忘了不开心的那桩事。

    讲会期间,安府往来也有时不巧遇到秦冕的,陆宁渐渐泰然,但她总觉得,还需要做个了解才好,这日便约了秦冕在后园说话。

    李晞却非要跟着她,说是怕她被南华书院的人欺负了,丢他桃蹊书院的脸面。陆宁没办法,便干脆让他守在路口,帮她把风。

    好在李晞听觉灵敏,尽管隔了一段距离,也能听清他们的谈话。

    “陆公子。”男子声音温雅却冷淡。

    秦冕倒是言出必践,这会儿脸色漠然的,跟看个陌生人一般。

    陆宁摆手道:“听说南华先生让你日日跟着一起去听讲会,想来很忙,我今日也不多耽误你时间,说几句话就走。”

    秦冕沉默片刻,道:“陆公子请说。”

    “那日你一番话,我也思考良久。虽然并不赞同全部,但有一句话你说得对极。”她脚步一转,听到秦冕跟前,“我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责任,再不能同小时候那般肆意妄为。”

    “我少时时常麻烦你给我背锅,也得了你无数的照顾。其实还欠你一句真心诚意的谢谢。但后来因你一时变卦,害得我独个儿上长乐山,也受了不少苦,这份感谢也算抵消了些。总的来说,当然还是我欠你的更多。”

    顿了顿,又幽幽道:“我虽有心谢你,但你也说了,过多纠缠不过徒增伤害。若是如此,那往日的交情还不如就此尘封,再也不提,也算得上一份美好的回忆。至于以后,你履行你的责任,我也过我自己的生活。我也不会再去纠缠你。当然,我们也不必装作陌路人。”想了想,总结道:“就当……曾经的普通同窗就好。”

    她最后定定看了秦冕一眼,却迎上他冷淡无波的目光。

    叹口气,她举步离开。

    身后似乎有一句低不可闻的“宁儿”。陆宁摇摇头,大约是幻听了吧。

    她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秦冕的双眸布满刻骨的伤痛。

    宁儿终究长大了,竟说出这么一番理智却残忍的话来。她终于也不要他了。

    那一刀一刀刺在心口的,到底是什么呢?好疼,好疼……

    秦冕很快吐出一口血来,面色惨白,摇摇欲坠。但这些,陆宁都不会知道了。

    这次讲会持续整整二十一日,直到寒月初九,祝九渊才启程回长乐山。

    回程时两辆马车,祝九渊在前头,李晞和陆宁在后头。李东篱已经先于他们回去了,并不与他们一路。

    因起得早,陆宁这会儿还靠在马车角落处补眠。李晞坐在另一边闭目养神,脑海里想起秦冕临走前来找他时说的话来。

    “她从小被宠坏了,有时爱使小性子,她在书院这三年,还望李公子多多担待。”

    真是可笑,都绝交了还来跟他说这些。莫名又想起刚下长乐山时,温聆找他说的话,简直与秦冕的话异曲同工。

    李晞睁开眼,朝陆宁看去。却见她乖巧地蜷缩在那儿,睡得脸颊粉红粉红的。像只可爱的猫儿。

    “吁——”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陆宁被惊醒,双眸睁开,似含着氤氲水雾,伸手揉了揉,“怎么了?”

    有人在外头报:“李公子,有人来找您,先生让您出去瞧瞧。”

    李晞起身出去。陆宁心下也好奇,立刻扒开车帘子朝外看。

    一阵寒风袭来,刺得人脸有点疼。深秋早晨的郊外,路滑霜冷,衰草遍地。一名少女立在不远处,一身湖蓝色绣花的斗篷,里面是雨过天青色的绣裙,面容清丽可人,身姿纤细柔弱。

    可不正是安玉剪么!

    当初给她评那首诗时,陆宁也着实没想到,这姑娘如此执着。看她眉目间淡淡的愁绪,哎,陆宁忽然觉得自己是做了孽了。

    李晞走到距她三尺远的时候便停下了。安玉剪只得朝前走了几步,“李公子,我……我来送送你。”

    “安姑娘,你我并没有什么交情。”李晞的声音比现在的冷霜还冷,“安姑娘这般冒然出现,已然逾距了。”

    安玉剪还想再说什么,李晞又道:“我们急着回书院,姑娘请回吧。”

    说着转身就走。

    “李公子!”安玉剪唤了一声,但李晞并未停下脚步,她又急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还是想来见你。”

    若在以前,她被人这么当面指责逾距,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但这次不一样。李晞此一走,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她规矩了一辈子,也想肆意一回。

    李晞根本没停留,反而走得更快了。

    马车上的陆宁看到少女的泪珠滚下来,那小模样,她心下都忍不住怜惜,奈何她爱慕的对象是个铁石心肠,真真可怜。

    李晞上到马车,见陆宁还没心没肺地把脑袋伸到外头看热闹,心下很不舒服。

    陆宁回过头来,见李晞靠坐在那里,半阖着双眸,双臂抱胸,修长的双腿闲闲地架在座椅上,仿佛方才揉碎了一颗芳心的不是他一样。

    她忍不住嘟囔道:“你可真绝情。”

    李晞眼都不睁,声音几分冷,“下回再给我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指的是当初陆宁给他回安玉剪的信的事情。平常陆宁从没怕过他,但此刻他大约是真生气了,整个人气势都冷冷的,陆宁知趣儿,也不招惹他了。

    路边的少女一直目送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马车上,也目送着马车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天地之间。

    一路向北,气候也越来越冷。眼瞧着快到平阳府了,官道却被封了路。说是前面一段路面被冰霜冻住了,太滑了很危险,故而封了。

    祝九渊便让马车从小道绕过去。

    没想到,一路上的风平浪静就这样被打破了。方转到小道一处山谷处,便有箭支从周边山林里嗖嗖的射出来!

    听到外头一片刀兵之声,陆宁惊坐起来,“怎么回事,莫不是遇到抢劫的了?”

    李晞按住她欲掀开车帘子的手,“别急。先等等。”又补充道:“平阳府一带治安向来不错。不会是劫匪。”

    不是劫匪,难道是仇家?

    祝九渊身份不一般,出门自然带了些仆役,但也只够对付普通宵小,对这种有备而来的蒙面杀手,却是螳臂当车了。

    李晞原本还怀疑这群人是来找自己的,但见他们把仆役撂倒后,都冲向了祝九渊的马车。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是山长。

    祝九渊倒是颇为镇定,剑尖都快刺到胸口了,脸色依然不变。

    “祝某素来与人为善,从未有过什么仇家,诸位绿林好汉欲要老夫的命,能否让老夫死个清楚明白?”

    当中为首的黑衣人道:“废话少说!拿命来!”

    祝九渊准备赴死时,不料身前忽然一阵疾风,接着“叮”的一下,那是剑刃相交的疾鸣。

    李晞左手执剑,已经同那为首的黑衣人缠斗起来。

    他那剑大约是方才地上就近捡的,并不名贵,但在他手中倒成了神兵,雪白的剑刃迅疾如电,仿佛一道耀眼的光,蛇信一般嘶嘶地吐着舌头,顷刻间已刺穿数人咽喉!

    这一刻,陆宁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李晞的左手剑,是夺命之剑。

    李晞的左手剑非常快,剑法又变幻莫测,难以捉摸,身影仿佛与剑融为一体,挑、点、刺、转,银光乍飞间,已以一敌多,灭了对方数人。

    待那为首黑衣人毙命之后,剩余的人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以为只是对付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预判了下形势,李晞毫发未损,剑法又出奇诡异,再打下去也讨不到好,很快便齐齐散了去,再次潜进了树林中。

    陆宁松了口气,连忙看了身边的祝九渊,“先生,你没事吧?”

    方才情急间,李晞也没把她忘记,顺手把她拽到祝九渊这边一起护着,省得节外生枝。

    祝九渊没什么事儿,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陷入沉思。

    很快便有平阳府的官兵来了。山长遇险,平阳府知府亲自赶到,承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祝先生一个交代。

    一番折腾后,一行人得以重新上路。

    陆宁这会儿靠在马车上,多少受了些惊吓,神情恹恹的,“你还说平阳府治安好,根本就不好啊。我当初刚进平阳府时还遇到小偷了呢,把我身上的银两都偷光了。”

    李晞却是淡定自若,闻了闻身上,幸好没什么血腥味儿,听她这话,笑道:“小偷哪个地方没有?便是再太平的地方也难以杜绝的。”

    “那今日这事儿呢?”

    李晞沉思片刻,“此事……须得查探一番才可确定。”虽然他大概能猜到。

    祝先生从不得罪什么人,唯一称得上得罪的,或许只有上次在闲云斋不欢而散的李玄礽了。周王李玄礽,专横暴戾,手段狠辣,这很符合他的风格。

    “但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嚣张,直取人性命,只怕背后势力并不一般。”李晞道,“咱们还是快些回山上吧。路上已经不安全了。”

    陆宁嗯了一声,放松下来,这才发现右手小臂上有些疼。

    她刚想看看,就被李晞捉住了手,他声音有点急,“你受伤了!”

    可不是么,衣袖上都渗出了一点血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要捋她的袖子,她下意识就缩手,嘴上喊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她这一挣扎,血渗出的更多了。李晞拿她实在没办法,但也不想放开,干脆又故技重施,点了她的穴道。

    她恶狠狠地看他,却全身无力。

    李晞小心翼翼地卷起她的右边衣袖,露出一截雪滑柔白的手臂来,骨骼纤细,线条柔美。

    李晞心头跳了几跳,心道她这手臂也生得过于秀气了。但此刻他更关心伤势,便也没去多想。

    果然在快到手肘的地方,看到一道不算太深的伤口。像是剑刃划过的,大约是方才慌乱之中被黑衣人伤到的。

    他好看的眉微微拧起来,从马车上搜了备用的伤药,给她敷上,安慰道:“还好不太深,你乖乖抹几日药,自然就好了。”

    他见她没回应,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瞪着他的大眼睛,这才想起来她被自己点了穴。

    “我这是为你好,你生什么气?”李晞觉得好笑,遂松开了她的哑穴。

    “我自己会用药,要你多事!快给我解开!”陆宁道。只她还是动不了,话说得凶狠,但丝毫没有杀伤力。

    李晞有心逗她,故意慢吞吞给她绑好绷带,视线忽然落在她右手臂一处经年的伤痕处。

    很细小的划痕,若是放到一般人手上,大约发现不了,但她手臂白得跟一捧新雪似的,一点瑕疵便分外醒目。

    “这是什么?”这伤痕实在碍眼,就像完美的艺术品上凭空出现一道裂痕一般。

    陆宁知道他说的哪里,但并不想理会他。

    李晞见她这熟悉的韧劲儿,勾唇一笑,修长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滑到她的腋下,动了几下。

    “啊!”陆宁惊叫一声,立刻忍不住笑出来。

    他竟然给她挠痒痒!

    陆宁实在没办法,只好投降,“好了好了我说。”

    李晞满意地停下手。陆宁喘了会儿气,这才道:“我小时候顽皮得很,一个人跑到后山去玩儿,遇到坏人,不小心被刺了一剑。具体是什么情形我真不记得了。”过了会儿,又补充道:“男子汉大丈夫,有点把伤痕怕什么。”

    李晞看她笑得脸色红润,双眸氤氲,一时竟移不开眼。过了片刻,才打趣道:“我瞧你在夫子面前乖巧端正的模样,没想到也有顽皮嬉闹的时候。”

    陆宁白他一眼,“你在夫子面前不也是人模狗样,但背地里就是个……”

    李晞好笑地看她,“就是个什么?”

    陆宁想起自己如今受制于人,吞下了后面的话,“没什么。”

    李晞见她服了软,心里舒坦了,这才慢悠悠地松开了她的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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