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孙非（五）

    

    孙非仍然跟前几天一样，马上进入了沉浸模式，开始了忘我的作画，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推自己的手臂。

    他转过头去一看，只见那个女孩子仍然是那样怯怯地站在那里，似乎连做个推一推他这种微不足道的动作都需要鼓足勇气一样。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心里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和蔼的笑容，用温柔到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声音说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女孩子仍旧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工作台。

    孙非顺着那女孩子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工作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上了一盘三明治和一杯热气腾腾的不知道是什么饮料，这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

    当下也不客气，走到工作台边，拿起一块三明治就咬。

    咬了几口，觉得有点不对，又转头去看那个女孩子。果然，那女孩子完全没有要吃的打算，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在狼吞虎咽。孙非有些不好意思，拿了一块三明治递了过去，说道：“一起吃吧？”

    那女孩子非但没有接，反而小退了两步，再看了看孙非一眼，转头开门出去了。

    孙非有些莫名其妙，但想起辅导员的教诲和保密协议，也没有多想，继续大快朵颐，三口两口吃完了两块三明治，喝了一杯柠檬红茶，再拿起一块三明治，想了想，最终没有战胜好奇心，走到了那个女孩的画架前，一边吃一边看。

    那女孩画的画还只有个大体的轮廓，但是明显跟他临摹的不是同一幅画，只是看那个体型，所画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孙非周围打量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女孩临摹的原本在哪，当下也没有多想，继续看那幅画，看来这个女孩子的功底也相当不错，难怪能胜任这份高薪的工作。而且从头到尾这女孩没跟自己说过半句话，想来遵守保密协议应当比自己更加容易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间，手里那块三明治也吃完了，准备出门去洗个手再上个厕所。推门出去，在走廊里就看到了黄太太和那个女孩。

    只见黄太太正在对那个女孩说着什么，那女孩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表情似乎十分委屈。孙非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上前去吧，似乎刺探了人家的隐私，违反了保密协议；不上前去吧，那女孩看起来楚楚可怜，似乎十分需要人保护。不对，这女孩看起来明显是比自己先来这里工作，应该平时都与黄太太相安无事，从她开始的尖叫和后来一直害怕的态度，难道她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出现会让她受到黄太太的批评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还去给自己准备了食物？如果是这样，自己在这里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那就太不厚道了。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步走上前去，叫道：“黄太太你好。”

    “你回去吧，以后不用来了。”黄太太也没跟他多说，直截了当。

    “我被开除没有关系，虽说我是因为拿了你们太多钱所以想利用周末多画一点来补偿，这个我也不多说了，毕竟我今天是不请自来的，您要开除我那也没办法，但是这位小姐，她没做错什么，请您不要因为我的事迁怒于她好吗？”孙非有些愤愤然但仍不失礼貌地说道。

    黄太太的目光从镜片上面射向孙非，孙非感觉她是在打量一个怪物，又感觉她随时会爆发出来臭骂自己一顿，但仍然没有退避，不卑不亢地与黄太太对视着。

    一阵难堪的沉默。

    孙非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这时，那女孩伸出手来，拉了拉黄太太的衣袖，然后转身跑回了画室。

    黄太太收回了那犀利的眼神，又变成了一位慈祥的老太太。

    她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信封交给孙非，一边说道：“今天你先回去。”

    这次孙非不得不问了：“那我以后还用来吗？”

    “今天先回去，以后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黄太太说完以后，再次坐进了她那把椅子，拿起书本看起来。

    孙非欲言又止，最后说道：“黄太太再见。”然后走出了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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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孙非还是一有空就去画室。自那天以后，黄太太再也没有从她的岗位上消失过，就好像真的不需要吃喝拉撒一样。换而言之，孙非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所以就算他当时有多好奇那个女孩是什么人，又有多担心那个女孩有没有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她不出现这一切都是白搭，时间一长，孙非也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再次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了。

    第一幅画已经临摹完了。孙非本来准备第二天做最后一点扫尾工作，然后看黄太太会不会有润色上光油之类的指示，谁知道第二天一到画室，完成了的那幅画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空白画布。孙非再看看原来放原作的画架，上面的那幅画也被换了。明显还是画的同一个人，只是换了一个姿势，但是给孙非的印象却好像有了什么细微的变化，一时半刻却又说不上来。孙非也没继续细想，只是稍微摇了摇头，心想这黄太太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想跟自己交流啊，连安排工作这种事情都懒得亲口跟自己说，本来对自己的画作最终去向如何还是有点小好奇的，但是本着“少说话，不打听”的基本原则，孙非也懒得去惹黄太太，因此就这样继续拿起画笔，开始临摹第二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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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午餐的时候，艾丽十分神秘地对孙非说道：“今天晚上打工那边可以请假么？”

    孙非这阵子捞了一大笔钱，感觉可以轻松完成筹钱的任务，听艾丽这么一说，心里对这段时间两个人的聚少离多确实有所愧疚，何况自己内心也想跟自己可爱的女朋友好好谈一天恋爱，但还是拐了个弯问道：“怎么了，这么寂寞难耐了？”

    “切，碰了你的大头鬼，你以为我少了你不行啊？”艾丽笑着说，“不过是看着你打工辛苦了，想慰劳慰劳你罢了。”

    “不对，你的表情那么猥琐，绝对不是叫我陪你吃顿饭那么简单。”

    “你滚，什么叫猥琐！”艾丽打了孙非一下，接着说，“我警告你，第一，不许每时每刻都满脑子色色的事情，第二，更加不要以为我跟你一样，不许把你自己的猥琐心理强加到我的头上！”

    孙非受痛，半真半假的作痛苦可怜状，闭嘴点头。

    “如果今天你想要做色色的事情，我看你基本上到这里就可以绝望了。”艾丽接着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相当高档和文明的地方，容不得你像个野猴子一样发情。”

    “野猴子？发情？”孙非指着自己的鼻尖，“这是对完美男友的最新形容词吗？”

    艾丽笑了：“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脸皮厚到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