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利亚姆（七）

    

    利亚姆没有被克里斯的如簧之舌鼓动。他不懂得政治，也不懂得大道理，但从他的内心深处感到，如果这个政体真的如此完美，那凡妮莎就不会死，父亲也不会死，自己也不会不经审判就被扔在这里等着上断头台。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总有什么是需要改变的。如果克里斯说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那么利亚姆的想法恰恰跟他相反，不管谁来当皇帝，总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想到这里，利亚姆不禁哑然失笑。这一切，是自己应该关心的吗？要去杀一个皇储，为了让这社会避免动荡不安。盖伊和克里斯的话言犹在耳。你以为你自己是谁？王子陛下吗？真是太可笑了。如果这是克里斯自己都办不到的事情，为什么会让自己去？看来克里斯就像自己分析的那样，他要把自己感兴趣的人推进历史的洪流，看他们在潮流中浮沉挣扎，而自己自得其乐，他才不会真正关心别人的死活，更别提关心人民生活的疾苦了。但是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这倒是个有意思的问题，只是现在利亚姆一点也不关心，一点也不想去了解。

    利亚姆不愿意被他摆布。克里斯也说过，跟死神的交易是以命换命，但并不一定是一命换一命。要杀的人绝对不止这一个。就算不牵涉到政治斗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杀死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换取自己的苟活，这样的话，跟盖伊有什么区别，跟吉拉尔老爷有什么区别，跟那些奥古斯丁-冯-高瑟伯爵们又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他反而释怀了。就算死后什么也没有，就算再也见不到凡妮莎，那也没有什么，至少自己算是远离了这些苦难，不用再一次次从亲人被杀和杀死他人的噩梦中醒来了。

    于是他拒绝了克里斯。

    本以为克里斯会再继续软磨硬缠地说下去，谁知道他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

    “每个人都是历史车轮里的一个齿轮，你以为你不会影响历史，但最后你会发现，车轮的崩坏，就是从一个小齿轮开始的。

    “再见了，我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他把手在利亚姆的眼前晃了晃。利亚姆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哪里还有人？克里斯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利亚姆也不再去纠结克里斯为什么会凭空消失，他跪在了小窗前，对着外面越来越亮的天空专心祈祷，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

    心情慢慢回归宁静，再没有对死亡的恐惧，睡意就慢慢涌了上来。

    利亚姆-勒菲弗尔先生，在还有几个小时就要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躺到了地板上，再次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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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亚姆被嘈杂的人声吵醒了。起身一看，整个监狱像炸开了锅一样，每个囚犯都趴在自己牢房外侧的铁栅上，大声吵嚷，还有的人拿手铐脚镣敲打铁栅，发出惊人而刺耳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利亚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隔壁牢房的囚犯。

    “老弟，你真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奇葩的一个了，明明马上就要上断头台了，居然还可以睡得跟猪一样，我真是服了你。”那哥们没回答利亚姆，倒对他调侃了一番。

    “您过奖了，大哥。”利亚姆自己也觉得好笑，说道，“不过还是想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今天不会来杀你了，所以才这么淡定啊？”那大哥说道，“你看，这都快傍晚了，还没人来送饭，这些人都饿得受不了了，所以才这么吵。你再看，现在吵成这样，也没一个狱卒过来管一管，我看啊，十有八九是城里出事了。”

    城里出事了？所以监狱没人管了？自己一觉睡了大半天连行刑的时间都过去了？利亚姆心里更加觉得好笑了。命运在跟自己开玩笑这件事上真是锲而不舍乐此不疲啊。按自己的预测，早在几天前就应该要死了，现在是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而且一次比一次更莫名其妙，这到底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地死一次了？

    对于肚子饿这件事，利亚姆倒不是太在意。所以他哭笑不得地坐到了墙角，双手捂住了耳朵，望着小窗外的天空发起呆来。

    到了晚上，那些吵闹的犯人们又累又饿，终于慢慢消停下来了。

    整个监狱再次陷入了寂静。

    利亚姆再次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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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亚姆再次被嘈杂的人声吵醒了。起身一看窗外，天又亮了。与昨天一样，整个监狱像炸开了锅一样，每个囚犯都趴在自己牢房外侧的铁栅上，大声吵嚷，还有的人拿手铐脚镣敲打铁栅，发出惊人而刺耳的声音。

    “这又是怎么了？”利亚姆打着哈欠，一边伸展着四肢一边问隔壁牢房的大哥。

    “老弟，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那大哥说道，“你听听外面的枪声和炮声，还有重物撞击的声音，十有八九是有人在破坏监狱大门啊！我说老弟啊，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有人来救你，所以你才这么淡定啊？”

    “如果知道有人来救我，我还怎么淡定啊？肯定是激动得睡不着觉啦。”利亚姆笑着说道，同时也跟其他人一样，趴到了朝外的铁栅上，往监狱大门的方向看去，听着传进来的各种声音，做出各种猜想。

    没过多久，那大哥的猜测就被证实了。监狱里涌进了一群手拿武器的人，没有穿着军装或者制服，一进来就各种破坏牢门，把里面的犯人全放了出来。

    隔壁的大哥哈哈大笑，说道：“果然有你的，小老弟，真人不露相啊。你是不是什么王子陛下之类的人啊？”

    利亚姆也笑了：“别人这么说，我都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相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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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亚姆随着人流走到了监狱门外。

    街道上到处是枪炮声，穿着制服的士兵和穿着便装的群众拿着武器互相射击，而那些没有武器的人则惊惶失措，到处找隐蔽处躲藏，唯恐避之不及。

    而在那枪林弹雨中，利亚姆看到克里斯就那么明目张胆地站在某个被推倒的雕像的底座上，神态潇洒自若，正对着自己微笑。他的身边，一个穿着贵族小姐礼服的绝色美女正挽着他的手臂，眉头轻皱，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低声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