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秀才女儿的地主婆婆43

    

    原来带着江小翠去看李文杰，后来又给她出主意当妾的人，正是唐氏。

    如今唐氏可再不复当年有个高门亲家的秀才老娘的风光了。

    当初高家纵火杀人的时候，林子书因为良心未泯，偷跑出去给了提醒，虽然对江岑他们瓮中捉鳖的计划没有什么用处，但却因为这一举动，后来高家等人被清算的时候，他倒是逃过了一劫。

    只不过就算留了一条命，到底也是杀人凶手的女婿，包括他妻子高文燕，手上都有不少人命，全部翻出来之后，可谓触目惊心，一并判处了斩立决。

    林子书作为和他们关系亲近之人，哪怕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也难免被人诟病。更何况，树倒猢狲散，原先那些因为高家而对他另眼相看的人，要么跟高家同流合污而倒台，要么撇清干系各奔前程，真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甚至不少人终于有了报复的能力，开始对他进行打击报复。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世界上总是不乏落井下石的人。

    而高家的所有财产都被抄没，林子书一直以来都是依附于高家而存在，手上从来没有什么积蓄，在县城里自然就待不下去了，只好带着唐氏一起重新回到乡下。

    回是回来了，却根本不是衣锦还乡，高家倒台的事情也总会传回来，母子俩的日子自然就不好过了。

    唐氏每天都对高家骂骂咧咧，痛恨怨怼他们拖累了林子书，关上门来也恨透了李家，觉得一切事情沾上了李家就邪门得慌，他们的一切倒霉都跟李家有关，都是李家害的……

    所以她撺掇江小翠去给李文杰当妾，也是不怀好意，因为一眼看穿了江小翠是个不安分的，到时候一定能把李家搅和的天翻地覆。

    为了达成目的，还直接在乡里传谣言。

    可她没想到，江岑宁愿彻底和江家断亲，也不答应江家的要求，而江家大嫂更是个彪悍性子，找到她这个传谣言的罪魁祸首，居然直接打上门来了。

    一场大闹过后，林家被搜刮一空，还摔碎了好些东西。

    这场闹剧，远在县城的李家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在他们离开县城去往府城之前，林子书敲开了李家的大门。

    “对不起，一直以来，我对你们抱着极大的嫉妒和仇视，总想着要比你们更好，总想着要压你们一头……”林子书那颗高昂的头颅，终于低了下来，“这次也是，给你们造成了麻烦，我真的很抱歉，我为我娘的行为向你们道歉……”

    林子书真的认识到错了吗？那也未必，不过是被村里人的态度刺激了，又害怕遭到李家的报复，所以才有了这么一趟，顶多算是识趣。

    不过，他说的话，还是让江岑和李文杰都感到了惊讶：“你也要走了？和你娘去投奔亲戚？”

    “是啊，希望去了能有个出路吧。”时人讲究安土重迁，除非是李家这样芝麻开花节节高的人家，否则轻易是不会举家搬迁的。

    林子书的语气里也是满满的颓丧，没办法呀，如今无论是县城，还是乡下，都已经传遍了高家的流言，而且，曾经那些人在他们得势的时候就忙着奚落李家，如今李家越过越好，那些人自然就会奚落他们。

    除非李家倒了，否则，他们永远都会被人拿来议论——在夸赞李家举人老爷的时候，顺便狠狠踩骂他们一句。

    而他虽逃过一劫，却也从此断了功名路。在乡下也没有置办有什么田产，倒不如换个环境，好好搏一搏，或许还有出路。

    指望李家倒台，还不如指望自己努力搏一把——在高家倒台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过，林子书还是很敏锐抓住了一个字：“你们这是要走吗？”对方说的是“也”。

    他用心稍一打量，就发现了堂屋里收拾过后的清简。

    “是，去往府城。”李文杰答得也很干脆。

    当初高家犯的事全都查的清清楚楚，包括李家老大的死也被翻了出来。高家对付他们只不过是斩草除根，他知道算是自己惹来的事情，对林子书倒也没什么怨愤，尤其知道林子书还跑来提醒过，李文杰倒更高看他一眼。

    林子书察觉到他的态度，心下放松了些，听到这早已经猜到的答案，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最后都化成一句：“祝贺你，前程似锦。”

    因为这事儿，李家彻底跟江家断了关系，原本计划让李玉梅留在这里的，也干脆一起动身，都去了府城。

    林子书和唐氏也收拾好行李，背井离乡，开始新的生活。

    唐氏还是很舍不得，不过她也知道，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儿子，他们都要离开，她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只能跟他一起走，只有远离这里，远离这些知道他们过往的人，才能够获得安宁。

    但是，当她在官道上，跟着商队一起，背着包袱吭哧吭哧前进，看到对他们呼来喝去的商队管事，却对坐在舒适马车中的江岑恭恭敬敬笑脸相迎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她这一辈子，跟江小鱼斗到现在，到底得了个什么结果呢？

    当她的儿子先一步考上秀才，她以为自己终于赢了，她可以风光无限的把江小鱼踩在脚底了，可是呢？一时的风光，终究是太短了啊……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短暂的感慨过后，心中的自怨自艾很快就变成了愤怒。

    为什么江小鱼要变？

    为什么李文杰能考上秀才还能考上举人？

    为什么那场火中他们要逃出来，为什么还把高家都拉下马了？为什么……

    她心中的恼怒如同火焰般升起，让她几乎是忍不住就抬脚要冲向那边的马车，要去痛骂江岑。

    然而却被身边及时发现的林子书狠狠拦住了。

    “娘，你放过儿子吧。”就这么一句话，仿佛抽干了唐氏的所有力气，再也迈不动脚了。

    江岑的视力很好，远远瞥见了唐氏，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时至今日，她和唐氏早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跟对方比较以及吵架，那会让她感觉自己在欺负人。

    没那个必要。

    终究，唐氏只能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她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留出了眼泪。

    这一晚，唐氏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