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牧者自牧

    

    在全部地表已经拱手相让于病毒及其感染体马前卒的大前提下，在人类总体数量不足百分之一，蜗居地下深处，物资极度匮乏，随时都有灭绝可能的大前提下，人类何去何从？是苟活还是灭绝？其中意义何在？

    凡人无处发泄幽深恐惧，只好烧死先知以求心灵安宁。

    先知迎着恐惧发现真理，却被当做神棍和异端，当做祭品供奉祭坛。就像远古时期，人们烧死布鲁诺那样。

    可肩负使命的先知们从未停止试图让人类明白，能拯救人类的外部神明根本不存在。人类就是人类自己的神，人类只能自己强大，变成神明，才能自救于死与火中。

    人类高傲的本性使得自身灵魂蒙尘，灭亡主义哲学家和虚无诗人们，所有被焚烧的灵魂，在死亡之前，都在高声放歌：“燃烧吧，强力的火！我将成为燃料，只为迎接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的到来！”

    “是阿波罗，是神迹！我看到阿波罗了！同胞们，我们只有坦然走向灭亡，才能找到复兴的转机！”先知们在烈火中央哈哈大笑着。

    苦难从不停息，灭亡的威胁如利剑一般悬在头顶，人类不再苟延残喘，而是决定披盔戴甲，奋起反抗。既然灭亡从未停下脚步，何不正视灭亡，勇敢地寻求出路呢？

    时间在流逝，被烧死的异端越来越少，思考灭亡的人却越来越多。

    人类无法寄希望于神明，人类必须寄希望于自身。

    “全体人类的灵魂总体是一个现世神明。个体人类的灵魂会因全体人类数量稀少到一定程度时，发生觉醒。觉醒者将吸收亡者灵魂的碎片和粉尘——以太能量，个体灵魂会因此变得异常强大。”

    ……

    “人类之神是不死不灭的，人类总体数量虽然在急剧减少，但灵魂总质量不变。也只有在人类濒临灭绝时，人类之神才会逐渐复苏，祂并非诞生于人类之外，而是诞生于人类之中。”

    ……

    “一批人类个体的灵魂会最先觉醒，进化成为超越普通人的新人类，他们便是觉醒者。他们的头脑更聪明，反应更敏锐，身体更强壮，寿命也较普通人更长。这是人类族群在面临灭绝危险时，自动开启的自我保护机制。”

    这便是灭亡主义哲学所催生出来的灵魂复苏假说的大概内容。这是一种进化假说，也是一种形而上的哲学思想。

    它是人类在濒临灭绝时发出的美好愿景和神奇预言，听上去更是一种无稽之谈。但它就这么实实在在地，反向刺激了人类自身，并真的引发了人类进化。

    越来越多人于觉醒者祭坛完成觉醒，越来越多实实在在的证据，被呈现在幸存者面前。

    ……

    ……

    看到这里，伊文再次将书翻扣过来，他需要点时间来消化一下他刚刚看到的一切。难道说，虹吸能力，是一种进化带来的力量？人类的灵魂真的存在？个体人类的灵魂，会吸收消散掉的灵魂碎片，也就是以太能量，来达到自身灵魂的强化与苏醒？

    怪不得亡者信仰要人类坦然面对灭亡。

    伊文晃了晃脑袋，这本哲学色彩浓重的书籍，越往后读，就越让人觉得难以理解。

    他说明白又不明白，说懂又不太懂。他知道的越多，了解的越多，他便越觉得自己卑微，心中竟升起了一股敬畏。人类当中竟然会产生觉醒者，甚至亡者，这究竟是人类自身强力求生意念使然，还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有那么一瞬间，伊文似乎感觉到了空气中那些亡魂的碎片发出了欣慰地笑声。

    是错觉吗？

    他觉得他同先驱者们穿越时空，相互阅读了对方，就像老朋友们聚集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促膝谈心的感觉。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意义已经足够丰富。

    虹吸力量似乎变大了，灵魂碎片和粉尘源源不绝地被吸入伊文体内。

    他紧闭双眼感知着那些亡魂的过往，灵魂似乎打破了时空限制。

    就好像正置身于某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梦中，这梦足够长，也足够久，伊文已经分不清它究竟是虚幻还是现实。他持续不停地被一股未知力量牵引着，漂浮着，穿越了人类历史兴衰之长河，既看到了整体，也观察了局部。

    这究竟是书籍的力量，还是灵魂碎片的力量在作祟？

    伊文觉得二者都有。那印刻进书籍的文字，难道就没有承载先辈的意志吗？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睁开双眼，浑身暖洋洋地，充满了一股喷薄汹涌的力量。他再次翻开《信仰之光》，继续阅读起来，今夜若是看不完这本书，他一定会心神不宁的。

    ……

    ……

    觉醒者的数量越来越多了，他们成了真正的人类先驱，开拓者，建设者和领头羊。

    他们开始带领人类幸存者建设地下要塞，帮助他们平复心灵创伤，并且坚定地告诉所有人：人类的未来还在，不要心灰意冷！

    大批杰出的人类思想家、灭亡主义哲学家集体涌现。

    死亡哲学家和虚无诗人们逐渐完善了灵魂复苏学说。向死而生的精神，成了全体人类的重要精神支柱。充分理解了死亡和灭绝的人类，不再绝望，反而被激发出更大的求生潜力。

    劫后余生的他们，尝尽了苦果的他们，仰头望着人造阳光和人造月光，开始向往地表真正的日月。

    濒临灭绝的人类，重新拥有了坚定的信仰，他们的信仰是他们自身，他们不再向外部寻求任何帮助和依靠。他们打破对一切虚无信仰的依赖，终于决定自己依赖自己。

    这闪烁的信仰之光，反过来继续完善着灵魂复苏假说，觉醒者们持续不断地启迪着人类幸存者的思维边界。将越来越多的地下要塞变成一座座觉醒者母巢。大批觉醒者祭坛和亡者祭坛被建设出来。

    幸存者同人类脊梁们一同成长，全体人类灵魂的边界被充分拓展了。

    他们是自己的牧者。